好像不是很……不是很適合我。真的很抱歉，您、您能給我這個機會，我非常榮幸，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才好，我……”

衛(wèi)一全打斷他的話道：“您看過劇本了？”

“是……”

“能告訴我，以您的理解，劇本講得是個什么故事嗎？”

許青清了清喉嚨，做賊似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再次壓低了聲音：“兩……兩個男人的愛、愛情故事?！?/br>
“只是這樣？”衛(wèi)一全有點說不出的失望，聲音冷淡了下來，“許先生看完劇本，得出的只有這么一個結論？”

“不，還有……還有，他們面對親人、友情的壓迫，精神上受到的折磨，還有……還有世俗的眼光，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觀念的矛盾沖擊等等?！?/br>
許青覺得短短幾句話無法概括這個故事，他承認這是個好劇本，很現(xiàn)實，也和衛(wèi)一全的風格很接近，又是挑戰(zhàn)“人性”的故事題材，但……但不能抹滅它是一個同志劇本的事實。劇情里有床-戲，還很露骨，也有很多露骨的臺詞，他覺得這對自己來說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衛(wèi)一全笑了一聲：“勉強算您過關吧，您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找您嗎？”

許青抿了抿嘴唇：“因為那個……那個主角人設跟我很像?！?/br>
“是非常像，”衛(wèi)一全道，“我在新聞上看到您照片的第一眼，就覺得必須是您。您的氣質，您的樣子，都非常適合這個角色，所以我希望您能再考慮一下。這對您來說也是個絕好的機會不是嗎？”

許青還沒說話，衛(wèi)一全又直刺人心地道：“其實我也很好奇，是什么讓您堅持做了十年的群演？”

許青心頭一顫，手指不由在電話上握緊了。

聽著許青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衛(wèi)一全動了動眉毛，道：“您再考慮一下吧，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機會。我知道這樣的劇本對您來說難度高了一些，有些不太好接受，但人生就是需要新的刺激和自我突破，才會開拓出新的道路來，總是待在安全區(qū)也不見得就是好事，您認為呢？”

許青手指拽緊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拽緊，心里兩種聲音不斷拉扯沖突著，讓他幾乎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衛(wèi)一全也不著急，慢慢道：“我后天回C城，到時候再聯(lián)系吧?！?/br>
許青腦子里一團亂，匆匆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他坐在C城燦爛的太陽底下身上卻沒有一絲暖意，他以前是看不到未來的路，覺得前路迷茫，似乎每一步都是深淵；可現(xiàn)在有人愿意為他鋪路，他卻更看不到盡頭在哪兒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同志電影？開什么玩笑？別說男人，他連女朋友都沒交往過，這難度也未免太高了啊。

而且關于性取向的問題……衛(wèi)一全在這方面的喜好一直是公開的秘密，還常常有一些他的“緋聞”傳出，大多聽起來都不太好。比如潛規(guī)則演員，再比如趁機揩油，調-戲……

許青緊張地吞了口唾沫，想起那些“傳聞”，覺得自己菊花一緊。

他真的要為了“前途”，放棄自己的尊嚴，去做自己無法認同的事嗎？

必須要走這一步嗎？不走會怎么樣呢？再當十年的群演？還是干脆被排擠……

許青腦子當機，冒起白煙，嘴里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干脆趴在桌子上裝死。

他坐的地方是一處位于城市公園里的老茶館，正是上班時間，茶館里卻也人滿為患，大多是老人家，白胡子白頭發(fā)坐在一起，邊喝茶邊曬太陽，聊著曾經(jīng)的往事，偶爾飄過幾句落進許青的耳朵，許青頭腦放空地愣愣聽著——

“當年啊要不是我放棄了，班花會跟誰走，還不一定?！?/br>
“你可得了吧，就你那樣，你不放棄班花也不會選你。瞧把你給嘚瑟的。”

“嘿，結果怎么著，你還不是沒跟她走到最后？”

“那她好歹也當了我三個月女朋友，你有什么？”

另一個缺了牙的老大爺在旁邊勸架——

“行啦，吵了一輩子，又怎么著了？甭管班花跟了誰，最后你們誰也沒成，倒是咱們這一幫子老伙計到現(xiàn)在還能聚聚，這不比什么都好??？”

“說起來你結婚的時候還差兩千塊，我砸鍋賣鐵的幫你娶媳婦兒，你個沒良心的……”

“你又翻舊賬！我都還你了！”

“那時候兩千塊是什么概念……”

“行啦，就這么幾件破事你們是要吵到墳頭里去是怎么的？”

許青聽著聽著就有些走神，想起早幾年疑似師傅的人給自己賬戶上還來的錢。不管當時師傅是什么心思，或者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師傅，他當年跟著師傅來C城的決心不是假的。

比起以后老了老了，跟人翻舊賬的念叨曾經(jīng)什么什么沒做成，如何如何沒放棄就好了的話，倒不如現(xiàn)在就抓緊一切機會，就算最后要死了這條心，也得死個明白，不留遺憾吧？

許青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站了起來，將破破爛爛的諾基亞塞進褲包里，結賬離開了。

許青的角色很快殺青，幾乎沒耗什么時間，副導對他的敬業(yè)態(tài)度給予了贊賞，又聽說衛(wèi)一全找他接戲，還讓他抓緊機會，不要錯過。

看起來副導應該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劇本，才會這么說吧？

不過在許青準備打起精神與衛(wèi)一全好好商談之前，新聞先炸了鍋——衛(wèi)一全被劈腿全流程獨家曝光！

——顧湘到底是何來歷！

——驚！男人和男人之間竟能這樣相互吸引！

一大堆沾邊的不沾邊的新聞相繼而出，噱頭讓媒體賺得盆滿缽滿，顧湘也一度被推上話題熱門，許青也是這時候第一次看到顧湘的照片。

顧湘前幾年一直是平面模特，偶爾接接微博廣告，為人并不是十分高調，許青因此也并不熟識他，別說是許青，許多圈內人也就這一年才開始知道這個名字，還是因為衛(wèi)一全的關系。

顧湘長得很漂亮，男人用漂亮去形容總覺得有些奇怪，但他卻很適合這個詞。

他的眉眼跟許青有些像，但仔細分辨又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顧湘更似一只慵懶的白貓，優(yōu)雅，媚氣十足，不笑的時候魅力更甚。

而許青很安靜，十年間生活的不順遂，愿望和熱情即將耗盡，這使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滄桑，那是一雙看盡了人間冷暖，知曉生活不易，足夠隱忍的眼睛。

金恩旬在診所里看著手機，又不時看看坐在一旁換紗布的許青。

“那個衛(wèi)導，真要找你？”

“嗯?！?/br>
“……你看看這個?！苯鸲餮藷煟瑢⑹謾C拿給許青看，“這個是顧湘，衛(wèi)一全的前男友，認識嗎？”

許青瞄了一眼：“之前在別人那兒看見過照片了?！?/br>
“……你不覺得你們倆很像？”金恩旬道，“還有啊，我聽說衛(wèi)一全是那個？”

“那個？”

“就是那個呀，”金恩旬勾了勾手指，擠了擠眼睛，“他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