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嚴雖戴著口罩，但眾人還是能從他眼睛里看到汩汩彌漫的殺氣。哎，實習生不聽話，厲大魔王生氣了。手術室的氣溫頓時下降了五攝氏度。

而此刻在走廊外互相埋怨的三人正前往電梯，路過餐廳的時候又忍不住去接了三杯速溶咖啡。陸柏喬問李躍：“七點早就過了，你不準備回去休息一下？”

周莜雙手捧著咖啡，也好奇地望向李躍。后者捏著咖啡杯子，露出一個苦笑：“你們不會真的覺得回去休息會比較好吧？”

另外兩個人點點頭。

李躍搖搖頭：“第一天值班雖然辛苦，但這可是值班，第一次值班吶。我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偷懶。有多少實習醫(yī)生第一天上班就偷雞摸狗的？再說了，你們不覺得這種，不知道何時會有特殊情況發(fā)生，還能順手學習應急措施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嗎？”

另外兩個人搖搖頭。

李躍頓時露出“朽木我雕不了”的遺憾表情。陸柏喬的眼睛往右上角飄去，突然覺得李躍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不過說實話，人的一生能體會幾個三十六小時的值班經(jīng)歷呢。換個角度看，或許李躍這么優(yōu)秀的確是應該的。努力的人就該得到相對應的報酬，優(yōu)秀就必然出類拔萃。未來的天下必定是他的。

是這樣嗎？

☆、第五回

在二十歲前能看透生死的人不多。

或許是還年輕的關系，大家都下意識選擇去感受生命中美好的部分，而不是正視全世界。這就有了美好的青春，焦頭爛額的中年，了無生趣的老年。

而事實上，哪個階段都會面臨別離，哪個階段的人都有死亡的可能性。但要接受這樣的人生，需要極大的勇氣。大部分人需要失去兩三個親人朋友，才能認清這樣的現(xiàn)實。期間他們會大哭，會歇斯底里，會表現(xiàn)得不像自己，會造成很大的麻煩，但他們最終還是會發(fā)現(xiàn)生命有多難停留。

午夜過半，病房中大部分的燈都關閉了，只留下走廊上的幾盞夜燈和護士站的亮光。小護士捧著一杯加了雙份奶和糖的咖啡，縮在座位上看言情。

“jiejie，是不是一會兒508室三床要換藥了??？”李躍笑嘻嘻地趴在護士站的臺子上，把小護士嚇了一跳。

她略有些心虛地把手機界面按滅，看了看李躍的胸牌，心想不就一個實習醫(yī)生么，還來說我。她鎮(zhèn)定地回答：“啊是呀。有什么事情嗎？”

“哦沒什么事，一會兒我去換吧，jiejie辛苦啦?！闭f著他從背后掏出一個即食小蛋糕，塞到護士手里，擺擺手就離開了。

啊，原來是來示好的啊。護士喝了一口咖啡，撕開蛋糕的包裝紙，嗯，是榛子巧克力的，她喜歡的口味。

值班室里現(xiàn)在躺著一位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的主治醫(yī)師，三人被他趕到了門診班房里。三個人中有兩個不會打打牌，會打牌的還是周莜，她只好一個人縮在墻角的擔架床上，調出白天下載好的電視劇，默默追劇去了。

李躍白天喝了五杯咖啡，現(xiàn)在整個人亢奮成了只牛，每個小時都要去樓上樓下轉一圈。而陸柏喬的胸口卻有些發(fā)悶，甚至開始發(fā)痛。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發(fā)現(xiàn)早就過了四點。

他剛想伸手拍拍身邊的幾乎要睡過去的周莜，讓她把耳機摘下來時，手機突然不要命地震動起來。是天信里值班醫(yī)生端口發(fā)來的消息，李躍通知待命的值班醫(yī)生和護士到大門口接病人。

大半夜？是急診吧？陸柏喬和周莜瞬間竄出了房門，朝醫(yī)院門口跑去。一分鐘之后他們就到達了醫(yī)院門口，看到了早已站在出租車旁的李躍。

“擔架呢？弄臺擔架過來！”李躍半個身子在出租車外，半個身子在出租車內(nèi)。后方幾名護士也跟隨上來，同時推過來了擔架。

陸柏喬和周莜跑到出租車邊，還沒等詢問李躍發(fā)生了什么，就已經(jīng)明了了情況。

“不要發(fā)愣！拿毛巾或紗布過來！沒看到病人在流羊水嗎？還有拿個嘔吐袋過來！”還沒等李躍拿到袋子，出租車內(nèi)又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嘔吐聲。

站在旁邊的出租車司機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抖抖索索地點起一根煙來，對著空氣說道：“哎呀，真是觸霉，怎么碰到了這么一出事情？早知道就不早起出來拉客了，哎……”

陸柏喬聽得不是滋味，他連忙幫著李躍把面色蒼白，額角淌汗的孕婦托到擔架上。夾雜血水的羊水還在往下淌，沾得他身上都是。李躍抓過毛巾擦了兩下手，推著擔架往里跑去。他一邊跑一邊問擔架上難受地直流眼淚的孕婦：“你家里人呢？他們怎么沒陪你來？”

孕婦順了順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哭了：“他們……我老公……他不愿意來……”

“啊？什么不愿意來？？自己老婆生孩子了他不愿意來？？？”李躍眼睛都瞪成了金魚眼，幾乎要罵出聲。

“他……他嫌麻煩……嗚嗚……”孕婦說不下去了，忍不住痛哭起來。

這可是朝重聯(lián)合眾國的二線轉一線城市濱海市，這么還會有這樣狗.日的老公？陸柏喬也氣得說不出話，但轉念一想，畢竟林子大，什么樣的鳥人都有。他放開了擔架車，轉身往出租車跑去。

李躍在他身后大喊：“哎你去哪兒??？”

“她可能帶了手機！”陸柏喬回答他，“我去找找看！”

一片狼藉的出租車后座上的確有一只小小的帆布包。陸柏喬用毛巾擦了擦包，拎著上了婦產(chǎn)科。小半座樓都因為這一位產(chǎn)婦沸騰了起來，大家跑動著，從各個角落里冒出來開始忙碌。但當他們瞥見身上沾著血跡，手中握包的陸柏喬時，都紛紛慢下腳步，讓他走過。

婦產(chǎn)科里，今日坐班的住院醫(yī)師孫姣莓很快給孕婦做好的初期診斷，撤掉儀器之后她立刻讓李躍和周莜去定手術室，并回頭過來安慰床上的情緒無法自控的孕婦。

孫醫(yī)生輕輕拍拍孕婦，盡量把聲音放平和說：“楚女士，你別難過，人總是有起床氣的，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去通知你丈夫了，他很快就到。你先做好心理準備，馬上我們就進產(chǎn)房了。不會痛的，睡一覺之后你就能看到你的孩子了?！?/br>
陸柏喬站在門口，咳嗽一聲：“孫，孫醫(yī)生？”孫姣莓見他來了，就讓護士繼續(xù)陪她說話，自己走出門。

“這是她的包吧？你趕緊去聯(lián)系她的丈夫，就說楚仁美馬上就要生了。讓他趕緊拿上現(xiàn)金和醫(yī)?？?，必要證件和換洗衣服趕過來！”

陸柏喬點點頭，張了張口又問了一聲：“醫(yī)生，她還好嗎？”

孫姣莓捋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壓低聲音：“不好。胎盤早剝，II度轉III度，需要趕緊把孩子生出來才行。現(xiàn)在先給她打點縮宮素，如果她運氣好，過會兒就能直接順產(ch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