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我給君子打過電話，問他案子的進度，結(jié)果他好像在另外一個案子的現(xiàn)場，我問起，又支吾著不肯說，你們現(xiàn)在手上是不是不只一個案子在忙？”

蘇君子人那么厚道，多少年，連句善意的謊言都沒說過，想瞞著盛遙那猴精，還真有點力不從心。

“我已經(jīng)打了報告，讓莫局從別的地方調(diào)人增援了，沒事。”沈夜熙說。

盛遙搖搖頭：“算了吧，別的地方調(diào)來的人也就是能跑跑腿，大家誰都不習(xí)慣誰，工作起來還得磨合。現(xiàn)在小姜也在醫(yī)院，這么著吧，你給我偷渡個能上網(wǎng)的筆記本過來，我別的做不了，幫你們整理整理資料總可以的?！?/br>
閑不住——好像是隊里所有人的共同特征。沈夜熙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他的做法卻是不可取的，剛想義正言辭地拒絕他，就聽身后有人冷笑一聲，這聲音挺熟悉，立刻，盛遙覺得自己的后頸涼颼颼的。

他像該上油的機械一樣轉(zhuǎn)過頭去，背景是“嘎啦嘎啦”直響的僵硬的關(guān)節(jié)。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后，中等身材，帶著一副無框的眼睛，一張臉長得仍在人堆里就找不出來，可是帶著點笑意的樣子，卻怎么看怎么讓人心里慎得慌。

這大夫姓黃，叫黃芪，一味中藥，正好和他身份挺配，和莫匆關(guān)系不錯，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局長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每次局里有人工傷住院，主治醫(yī)生好像都是他。說真的，也沒見這大夫多兇神惡煞，可是從他手里回去的每個警官提起他來，好像都有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畏懼。

沈夜熙就是幾個月以前剛從他手里遛回去的。

沈夜熙一見著他，猛地站起來：“黃醫(yī)生，他——剛剛被推去急救的人怎么樣了？”

“哦，我想起來了，里面那位你同事吧？”黃芪皮笑rou不笑，嘴角彎曲的動作活像抽筋：“挺好的，后背上一根肋骨折了，扎進肺里了，他們正給往外挑呢，沒什么大事，也就掉層皮，說起來還挺幸運的，位置再正一點，斷的就是脊椎骨了，他就再也不用起來了?！?/br>
沈夜熙和盛遙都抽了一口涼氣，沈夜熙覺得自己舌頭都不利索了：“醫(yī)醫(yī)醫(yī)醫(yī)生，他他他有沒有危險？”

“危險？”黃芪冷颼颼地說，“哪能呢？您送來那位可是超人，古代有拿盾牌擋著人的，他拿后背當盾牌擋著炸彈，一般人行么？內(nèi)褲反穿到外邊也不能吧？”

說完轉(zhuǎn)身要走，沈夜熙是真急了，一把抓住黃芪的胳膊：“黃醫(yī)生！”

黃芪拿眼角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愣了一下，沈夜熙向來是條大尾巴狼，很少見他有這么失態(tài)的模樣，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攥得緊緊的，甚至讓他有點疼痛。沈隊呀，大冷天的，您這額頭上，怎么汗都出來了？

“黃醫(yī)生，您能不能給句準話，他到底有沒有危險？”

黃芪頓了頓，這才“哼”了一聲：“算他命大?！?/br>
眼見沈夜熙明顯松口氣的表情，黃芪把自己的胳膊從這怪力男手里收回來，揉了揉，比較不滿意：“沈隊，你們可也太客氣了，現(xiàn)在社會治安大體上來說還是挺好的，真的不用廣大公安干警們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到我們這醫(yī)院里來值班?！彼沉耸⑦b一眼，補充，“還是輪流倒班。”

盛遙窩窩囊囊地一言不發(fā)，裝死。

黃醫(yī)生笑容可掬地看著盛遙說：“盛警官呀，你這么跑來跑去的可不行，萬一傷口發(fā)炎了、感染了什么的，咱們每天可就得多打兩瓶吊針了，你說那么長時間吧，又怕你不舒服，分幾次吧，新來的那實習(xí)小護士業(yè)務(wù)那么不熟練，沒輕沒重地給你扎好幾次也扎不進血管，不是你受罪么？是不是？”

盛遙的眼神從自己被扎得篩子一樣的手背上掃過去，臉色姹紫嫣紅。

黃芪說：“怎么還在這坐著呀？該吃藥了，咱們移駕病房吧？”

盛遙二話沒說，乖乖地站起來，趁著黃芪轉(zhuǎn)身的工夫，可憐兮兮地給了沈夜熙一個求救的眼神，后者慫了，假裝望天。

黃芪好像背后有眼睛似的，繼續(xù)說：“盛警官，不是我說你，身體有病有傷就要好好配合治療，每天看新聞什么的我就不說你什么了，偶爾上上網(wǎng)放松一下，更沒什么，可是還惦記著加班就不對了，也沒有加班費是吧？”

“是是是?！笔⑦b是俊杰，識時務(wù)。

黃芪點點頭，提醒：“你的復(fù)職報告呢，得通過我簽字，你要好好養(yǎng)傷，傷好了，也好盡快回去工作不是？”

盛遙覺得，如果自己說一個“不”字，這白毛狼的潛臺詞就是“一輩子不給你簽字”，于是頭低得跟個小媳婦似的，灰溜溜地跟著黃芪回病房了。

剩下沈夜熙一個人，坐在冷颼颼的醫(yī)院長椅上煎熬。

黃芪人雖然不地道，但是說出來的話是沒有錯的，他說姜湖沒有危險了那就應(yīng)該是沒有危險了，沈夜熙覺得那一瞬間自己身上的力氣，好像要隨著松出來的那口氣一起出去一樣。揪起來的心徒然被放下來，砸得胸口還挺疼。

沒一會兒的時間，蘇君子和楊曼他們都來了，安怡寧比較周到，讓他們倆帶了不少人來，沈夜熙對他們點點頭，用口型說了句“沒事了”，繃著臉的蘇君子和楊曼立刻也長舒了口氣。沈夜熙走過去，目光掃過和他一起等著急救室消息的一幫人，最顯眼的是一個抱著孩子的老太太，滿臉淚花，見人就嘮叨“好人哪好人哪”。

“君子，帶他們分別去錄口供?！?/br>
蘇君子也看見了那個孩子，皺了下眉：“又是個孩子？又在孩子身邊安放的炸彈？”

沈夜熙點點頭，低聲說：“別忘了把他們都隔離開。”

蘇君子點頭，帶人過去了。

楊曼在旁邊卻盯著沈夜熙猛看，沈夜熙疑惑地皺皺眉：“你看什么？”

楊曼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指著沈夜熙的臉：“夜熙……你眼圈怎么紅了？”

沈夜熙嗆住，大窘，手下意識地就去揉眼睛，瞥見楊曼似笑非笑的表情，干咳一聲，瞪眼：“風(fēng)硬，吹的，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熊貓寶寶要的白大褂……

第二十二章最后的紳士六

有人說，等待是一種美，可是現(xiàn)在沈夜熙卻覺得，等待是漫長無比的煎熬，每一秒都在他眼前被拉得長而又長。

為了得到什么而等待，是忍耐，而為了怕失去什么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