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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盛,尤其那些富戶巨賈、官宦人家,每每聚酒飲宴,從來少不了姬妾侍候、春風(fēng)一度。老爺怕妾身多心,外出赴宴從來不留宿。獨(dú)獨(dú)出事那次,老爺慣用的長隨青松病了,替他的人經(jīng)驗(yàn)不足,也被有心人勸酒灌翻,沒能及時帶回老爺。直到子時前后,妾身見老爺久久未歸、心中不安,遂遣得用家人往溫府問訊……卻為時已晚?!?/br>說到這兒,她長睫微垂、容色凄然,連氣息都有了片刻哽咽。一旁的綠盈忙遞了帕子悄聲安慰;足過了小半晌,靳容氏才勉強(qiáng)穩(wěn)下情緒、接著開口:“老爺無了當(dāng)時的記憶,只知道被人喚醒時,身旁已躺了個赤身裸體的秋畫。老爺疑心被人算計,可當(dāng)夜設(shè)宴的溫大人又是江淮轉(zhuǎn)運(yùn)副史,老爺無論如何得罪不起,只好將秋畫一并迎回了府。”“老爺同妾身商議過后,決定在府里尋處偏僻的院子安置秋姨娘,不苛待、不為難,但也不讓她有折騰的機(jī)會。她院里灑掃的都是府中尋常下人,近身服侍的只有兩個知根柢的婢女。老爺從不讓她靠近府中機(jī)要之地;日常用度之外,秋姨娘若有什么需要,便讓人告知盧大,由盧大判斷如何處置。只有連盧大都無法決斷的事,才會拿到老爺與妾身跟前?!?/br>頓了頓,靳容氏視線移向在旁侍立的老者:“這位便是盧大,是靳府大管家,老爺跟前一等一的得用之人。老爺去后,也虧得他顧念舊情、多番打點(diǎn),妾身才能捱過那關(guān),等到恩公與柳爺替老爺申冤?!?/br>“老奴盧大,見過柳爺?!?/br>盧大也配合著向柳行雁見了個禮──人是楊言輝安置的,雙方早就認(rèn)識,自不必多此一舉。柳行雁沒說什么,只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了解。盧大瞧著沒底,請示般向靳容氏投去一眼;待后者點(diǎn)頭,他才輕輕吁了口氣,道:“老爺不愿讓夫人煩心,故秋姨娘的事兒一向是老奴負(fù)責(zé)打點(diǎn)的。她剛?cè)敫臅r候還想過‘偶遇’老爺,但試了幾次不成,知道老爺心意堅(jiān)定、闔府上下也盡防著她后,便不再作妖,安安分分地在院子里住了下來?!?/br>“秋姨娘日子過得簡單,不是在房里繡花彈琴,就是在院子里蒔花弄草,根本沒機(jī)會接觸到府中機(jī)密,更別提偷出賬冊了。至于往還的對象……除了身邊的下人,也就只有后來尋上門的那位‘表哥’了?!?/br>““表哥?””聽到這不在印象中的人物,柳行雁與楊言輝心下俱是一凜、更不約而同地問了出來。瞬間重合的音聲讓二人微微一怔、彼此對望了眼;還是柳行雁先一步回了神,才拉回視線,問盧大道:“這‘表哥’又是何人?怎么找上門的?”“他喚作陳三郎,是秋姨娘進(jìn)門兩個月后上門的,自稱是秋姨娘娘家表哥,已經(jīng)尋她好多年了。據(jù)他所說,秋姨娘是六、七歲時被人拐賣的,他姨臨死前還一心念著失蹤的女兒。他追查多年,好不容易才尋得線索,抱著一絲希望登了門?!?/br>盧大道,“老奴最開始是不信的,但老爺說不妨試他一試,老奴才安排二人見了面。當(dāng)時老奴全程在旁,看得出秋姨娘一開始并不認(rèn)得對方,還是陳三郎說了許多兒時的經(jīng)歷,她才漸漸記了起來。陳三郎曾提過要接秋姨娘回家,但老爺擔(dān)心溫大人問起,還是壓下了此事,卻也因此對兩人少了幾分顧忌和疑心?!?/br>“以退為進(jìn)么……”一旁聽著的楊言輝忍不住道,“貴府可曾查證他的說詞?”“自然有的。”盧大苦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女童被拐賣之事是真的,女童的姨母嫁到一戶姓陳的人家也是真的。只是女童一家早已家破人亡,那陳姓人家也早早搬離了那處,沒法確認(rèn)陳三郎是否冒名頂替。不過陳三郎自稱在城中一間香鋪工作,老奴遣人探過,確實(shí)如此。后來回稟老爺,老爺覺得不妨事,便許了陳三郎登門。”“陳三郎也是有分寸的人,他說是在香鋪工作,其實(shí)是跟著東家跑海收貨的,一般兩、三個月才回來一趟,每次也待得不久,登門也沒少隨禮。秋姨娘進(jìn)門一年后,老爺見溫大人未再問起,便讓我問問陳三郎愿不愿帶秋姨娘走。但陳三郎說他長年漂泊,給不了秋姨娘穩(wěn)定的生活,希望等手頭寬裕些再接人走。那時我們闔府都已對他松了戒心,又承過他的情,便也不曾多想;豈知后來……”想起去歲的那場禍?zhǔn)?,盧大有些哽咽;一旁的靳容氏更是悲從中來,掩面低泣。柳行雁雖憐憫幾人的遭遇,卻不怎么耐煩這些,不由皺了皺眉,問:“你說‘承過他的情’,指的是什么?”“是秋姨娘進(jìn)門半年后的事?!?/br>開口的是綠盈,“夫人當(dāng)時也懷過一胎,卻沒能立住。奴婢覺得是秋姨娘下的手,府上卻沒查出個所以然。后來是陳三郎自個兒查清了真相,說倚紅閣不久前才和他們香鋪訂了批高價香丸,主料乃是麝香。夫人出事那晚,老爺曾受邀到倚紅閣吃酒,恐怕是夫人那胎原就不穩(wěn),又受了老爺身上的殘香刺激,這才沒能立住?!?/br>但她旋又一聲冷笑:“也是老爺和夫人心善,才被這番說詞糊弄了住,不光揭過了這事兒,還因‘誤會’了秋姨娘心生歉意,不光許了她外出,生活上也跟著優(yōu)待不少。要我說,這事兒分明就是他們設(shè)下的局,否則哪會這樣剛好?若不是這一出讓老爺和夫人對他二人放下戒備,也不會讓那賤人──”“綠盈。”中斷她話語的,是靳容氏和緩依然,音聲卻難掩顫抖的一喚。知是自個兒說得過了,綠盈連忙收聲,只小心翼翼地護(hù)在主子身旁,生怕因此引得對方動了胎氣。好在靳容氏臉色雖有些蒼白,卻還是在幾個深呼吸后平靜了下,向盧大道:“盧大,你繼續(xù)說吧。”“是。”盧大躬身一應(yīng),這才又道:“便如綠盈所說,經(jīng)此一事,老爺和夫人都對秋姨娘寬待許多,不光許了她初一十五外出上香,每逢陳三郎登門時,也不再安排人監(jiān)視他倆──實(shí)話說,大伙兒雖未明言,卻都覺得秋姨娘與‘表哥’有些首尾。偏偏老爺心善,不僅未曾追究,還讓下人莫再稱呼她‘秋姨娘’,只將她當(dāng)寄住的姑娘養(yǎng)著,待陳三郎情況許可便讓她離開。”說到這兒,他微微一頓、臉色數(shù)變,還是沒忍住到口的斥罵:“老爺以誠待人,不想?yún)s養(yǎng)出個狼心狗肺的,不僅不念老爺恩情,還反過頭誣陷老爺!她連書房的門都沒見過,何來賬冊可偷?江南一帶,誰不知老爺最重誠信清白,根本不可能賄賂官員、欺行霸市,更別說和武賊有往來了──靳家生意不小,卻遠(yuǎn)沒到通天的地步,也沒那么多油水作武賊的‘錢袋子’。那揚(yáng)州知府肯定早就被人買通了,才不容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