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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被我安置在前方的一處莊子里,談不上固若金湯,避開有心人的窺探卻已足夠。”頓了頓,見柳行雁臉色難看依舊,他便接著又道:“事實上,開始調(diào)查之前,我便安排人做出了他們傷心遠(yuǎn)遁、離開江南的假象;莊子里守著的也都是可信可用之人。縱使事有不密、情報遭泄,只要幕后之人沒甘冒大不諱派兵強(qiáng)攻,事情總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這番話,暴露的不光是少年超出年齡的周全和縝密,更有他明顯不那么尋常的出身。偏生柳行雁犯了倔,明知少年有心暗示什么,卻愣是不肯順著對方的口風(fēng)反口探究、問訊。堤岸邊的兩人因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足過了好半晌,才隨少年的一個旋身劃破了岑寂。“隨我來吧?!?/br>楊言輝先一步背過身,不再看向年長同僚那雙已然按下忿懣、卻依舊暗流涌動的眸:“莊子的位置有些偏,從這里過去還要大半個時辰光景?!?/br>“……勞煩了?!?/br>“不會?!?/br>如此一句罷,少年已然邁開腳步、朝田莊所在的方向頭也不回地直直行了去。望著少年悶頭疾行、再見不著一絲自適與從容的身影,明明是自個兒一手導(dǎo)致的結(jié)果,柳行雁卻覺心情比之先前又更悶了幾分,胸口更竄過了一絲針扎似的疼。他雖不認(rèn)為這疼是因眼前的少年而起,但細(xì)想方才種種,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終究過了些。──即使頂著“上官鎏義弟”的身分,楊言輝又欠了他什么,需要承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遷怒撒氣?縱使自作主張給他安排了一趟“賞花之行”,少年終究是一片好心;不說別的,在那一句“心有郁結(jié)”之前,他不也真如少年所愿、讓這爛漫春光暫時驅(qū)散了心頭的煩悶?至于后頭的諸般反應(yīng)……歸根結(jié)柢,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他明明慣會隱忍、明明習(xí)慣了將一應(yīng)情緒往心里藏,可同少年重逢不過兩日,便已幾度忘記多年來的養(yǎng)氣功夫,一不留神地沖對方發(fā)了火。是因為遠(yuǎn)離宮闕、卸下了那份美好卻也壓抑的職司嗎?又或者,是因為少年看得太透、卻又對他太過縱容,這才使得他幾次行止失度,一面拿“公事公辦”的名頭冷待對方,一面卻又公私不分、恨烏及屋地對少年置氣擺臉色,活像對方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似的。想到這里,柳行雁沉眸微暗,卻在無可避免的歉疚之外、同樣升起了幾分疑惑。因為少年對他的好。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在此之前,二人曾有過的交集,也不過是吳樹一案的短暫合作罷了。柳行雁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值得對方感恩戴德的事。既如此,少年的諸般善意,又是從何而起?但還沒等他繼續(xù)往深里想,就見前方已悶頭走了好一陣的楊言輝忽地停步回首,道:“便是這兒了?!?/br>少年容色淡淡,面上瞧不見半分惱色,卻同樣無了早前眉眼彎彎的親善溫煦。柳行雁雖覺得對方有此反應(yīng)也是應(yīng)當(dāng),可迎著那雙少了溫度、多了距離的明眸,胸口還是止不住地一梗。──偏就在他沉默的當(dāng)兒,不期待回應(yīng)的少年已復(fù)旋身,提足便要往前頭目標(biāo)所在的莊子行去。那副頭也不回的樣子瞧在柳行雁眼里,明明還想著“保持分際”、“公事公辦”,心頭卻是一陣沒來由的慌亂竄起,讓他連細(xì)思都不曾便已是幾個大步近前、一個抬掌扣向了少年肩頭。后者不防他有此舉動,柳行雁掌心才剛按實,前方的少年便已肩頭運勁、側(cè)身后躍,只一瞬就由他掌下避開、將二人甫拉近的距離再次變作了丈許。──只這一下,兩人便又一陣尷尬。柳行雁能夠理解對方作為武者的本能反應(yīng),但才剛想著道歉就迎來這么一出,臉上自然好看不了;倒是楊言輝恍然明白了什么,遙望著男人的目光閃過一分怔忡,隨即一聲輕吁、邁開腳步主動迎上了前。“柳大哥莫怪?!?/br>他嘆息著開口,眉眼間略帶無奈、卻也恢復(fù)了幾分溫度:“我于此較為敏感,反應(yīng)或有過激之處,并非有心針對?!?/br>“……我明白。”柳行雁訥訥一應(yīng),心中愧意更是不減反增。──單論年紀(jì),他就是做對方的父親都勉強(qiáng)夠了,卻還要對方來包容他、體諒他……即使楊言輝面上并無不甘,他也沒那個臉皮借驢下坡、沒事人似的揭過這一茬。所以雙唇微翕、片刻囁嚅后,他終究吐出了那遲來的一句:“抱歉?!?/br>“抱歉?!?/br>他又重復(fù)了一遍。至關(guān)緊要的二字脫了口,剩下的話也就容易了許多:“我不該妄加揣測、誤會于你;更不該胡亂遷怒,將對……的不滿撒在你身上?!?/br>中間的人名因故含糊了過去;可聽著的楊言輝又豈會不知?明澈的眸間幾絲詫異浮現(xiàn),旋即轉(zhuǎn)作了淡淡的欣然……與安慰。“我本無怪責(zé)之意,柳大哥也毋須介懷?!?/br>少年溫聲道,唇畔弧度微掀,“不過……實話說,柳大哥愿意和我說這些,我很開心?!?/br>“……嗯?!?/br>“莊子就在前面了。走吧?”“好。”柳行雁有些赧然,但還是一聲應(yīng)承,同少年一道往前頭的田莊去了。──只這一回,是并肩齊步、相偕而行的。眼下正是春耕時節(jié),二人來時雖已近正午,道旁田間卻仍可見著幾個彎腰忙活著的身影。見著楊言輝,幾人忙停下手上的工作向他致意,還不忘同遠(yuǎn)處的同伴遙聲招呼道:“大爺回來了!”有人開了頭,這聲“大爺來了”就好似殿中宣召一般,由近至遠(yuǎn)一聲接一聲地傳了下去。響亮的呼聲此起彼落地回蕩在田野間,雖不若宮中那般齊整肅穆,歡欣冀盼之情卻只有更盛。饒是見多識廣如柳行雁,對這陣仗都微有驚奇之感,不由側(cè)首覷了少年一眼。他就這么一眼,什么話也沒說;給瞧著的楊言輝卻已情不自禁地紅了臉,有些尷尬地解釋道:“都是世居此地的佃戶,算得上家中老人了。我幼年在此住過一段時間,這些年雖不常過來,看守莊子的管事卻很是盡心,不僅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對佃戶亦頗多關(guān)照,是十鄉(xiāng)八村里出了名的太平地界。”“你此來江南,就歇在此處?”柳行雁問。楊言輝原有些詫異,但聽到遠(yuǎn)處還未停歇的那句“大爺回來了”,便也明白了這一問究竟從何而來,當(dāng)下一個頷首,應(yīng)道:“是?!?/br>“昨夜也是?”“那倒不然──我再藝高人膽大,也不會入了夜還硬闖城防。我在城中另有宿處;但情況許可的時候,還是回這邊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