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梵唱

裴新民果然睡到了后天，夢境悲長幽冷，在秋日里泛起了菊花的濃香。張家男凝視著他的睡臉，發(fā)現(xiàn)他真是一個漂亮的無以復(fù)加的人，這讓張家男有些微觸動。漂亮是一種資本，總會讓人同情他的境遇，而裴新民是不需要被同情的，他所需要的是另外一種東西。張家男拂開他額前的碎發(fā)，他似乎被驚動了，低吟著，慢慢的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不是純正的深黑，但也說不上藍(lán)，琥珀色，或是明綠，流光溢彩，讓人捉摸不定。他半瞇了眼睛，只從濃長的睫毛間窺視著張家男。

這個男人似乎也在打量他，研究他，揣摩他，他在他眼里會是個什么樣的人呢？裴新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即使是在林志豪身邊他也沒有想過，也沒有人給他這種機(jī)會，他是個什么東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被利用的價(jià)值。

張家男拍了拍他的臉頰，他剛醒，汗還沒消下去，皮膚微涼：“起來吃點(diǎn)東西?！?/br>
裴新民有點(diǎn)犯懶，但他一向的好處是，聽話，不會跟自己的伺主對著干。他站起身，換衣服下了樓。

飯廳外面的天是潮紅色，晚霞撲天蓋地的籠在窗前，咄咄逼人，仿佛隨時都會撲進(jìn)來。張家男不在飯桌上，裴新民也只敷衍著吃了幾口，一支煙是要比一桌飯更要適合現(xiàn)在的他，他腦仁生疼，耳朵里嗡嗡作響，整個人仿佛都被榨空了。

裴新民吐著煙氣暗暗的想，就照這種日子過下去，用不著林志豪來干掉他，很快他就會被張家男折騰死，這個男人在性事上貪得無厭，他懷疑沒有人哪個女人能受得了他。

“裴少爺胃口不大好。”林方平微笑著。

裴新民看了一眼娃娃臉的男人，他的笑容掛在臉上，完全是一張面具：“是啊，你們老大太勇猛了?！?/br>
林方平臉色不變，好像他說的是正經(jīng)事，再正經(jīng)不過了，天道人倫，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聽說老大和林志豪為了裴少爺差點(diǎn)動起火，真是厲害……”他用佩服的眼光看著裴新民，“下次有這種事，您得叫上我，可不能一巴掌把我撩倒了?！?/br>
裴新民把煙頭按到桌面：“沒問題，下次你們老大有需要，讓他叫你，也省得你這么遺憾。”

林方平呵呵一笑：“我可沒裴少爺?shù)谋臼?。?/br>
裴新民微笑：“你敢私下里放人，也就不怕爬上你們老大的床了?！?/br>
林方平并不顯得心虛氣短：“裴少爺說笑了，是您太機(jī)靈，換我一百個也看不住啊。”

裴新民嗯了一聲：“這話你跟你們老大說，看他信不信？“

林方平終于有點(diǎn)不大自在了，正躊躇著，有人從客廳大步走過去，在飯廳前站了一站，冷冷的瞪著裴新民。他目光尖銳，眼睛里藏著針，這一眼望過去，卻像要在人身上扎出幾個窟窿。

裴新民微笑著想，不知又在哪里得罪人了？或許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要得罪人的。這個人他見過，是同城會的第二把交椅肖樂平，據(jù)說是極梗直的一個人，但黑道里的梗直，怎么說呢，那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老大叫你?！毙菲降穆曇衾镆矌е獭?/br>
裴新民懶洋洋的應(yīng)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張家男的書房走去。

肖樂平在他身后輕啐：“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

裴新民眉峰微挑，什么什么東西，人本來就不是東西。

裴新民很少會罵人，他只殺人。

裴新民一直覺得，不管是刀還是槍，從任何一方面來說，都要比舌頭好用的多。

書房門沒關(guān)，里外兩個套間，亮著燈仍覺得光線昏暗，有一種曖昧的感覺。遠(yuǎn)遠(yuǎn)的就可以看到張家男手里的雜志，封面女郎一絲不掛，身材出奇的豐滿，仿佛剛出爐的面包。他把雜志展開來，面向裴新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女人？來給我驗(yàn)證一下?！?/br>
裴新民捏著下巴，他跟不少女人有過來往，但目的很簡單，都只是為了性，他喜歡女人嗎？也許是，也許不，這跟他自己的選擇一向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笑了一笑：“你喜歡我喜歡嗎？”

張家男想了想：“說實(shí)話，我始終討厭gay，他們在我腦袋里就扭著屁股叨牙簽的傻樣?！?/br>
“那我就是喜歡了?！迸嵝旅衤柫寺柤?。

張家男看著他，若有所思，卻突然改變了話題：“林志豪把我們從來南海來的一批水貨給扣了?！?/br>
裴新民一楞，這人還真能下得去手，不過這是同城會內(nèi)部事務(wù)，沒必要跟他說吧。

張家男向他伸出手：“要不要跟我跳一曲華爾滋呢？”

裴新民有不要的權(quán)力嗎？他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張家男抱住他的腰：“華爾滋是這世上最完美最華麗的舞蹈，不過很可惜的是，只能由兩個人來完成?！?/br>
裴新民身姿輕盈，迅速的滑開舞步：“美麗的獨(dú)舞我至今也沒有看到過。”

張家男微笑：“什么都需要團(tuán)結(jié)合作的精神。”

裴新民心頭一動，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看到張家男的臉，他是一個藝術(shù)家，卻有一種商人的態(tài)度，他的眼睛閃閃發(fā)亮，仿佛被什么念頭所鼓舞著，徹夜不能入眠。

“華爾滋是兩個人的舞蹈，你要學(xué)會配合我?！?/br>
裴新民笑了：“隨時都聽候您的吩咐?！?/br>
張家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br>
裴新民緊盯著他，這理應(yīng)是個承轉(zhuǎn)永吉，后面還有無限的可能性。

但張家男說完那好，就把嘴閉上了，仿佛收錄機(jī)被硬生生的拔掉了電源，嘎然而止，余音裊裊。

裴新民等了放久，見他不開口，只好退到了門外。

他怔怔的看著那淺黃色的門板，暗地里尋思，張家男——林志豪——

忽然有人在后面輕斥一聲：“你跟我過來?！?/br>
裴新民回過頭，見是肖樂平，他的臉以很難看，非常難看，黝黑的桐木上抹了一層油，亮晶晶水汪汪，讓人忍俊不禁。

裴新民跟著他，到了隔壁的房間，把一張銅版撲克牌交到了他手里。

“紅桃老K。”肖樂平掂著手里的一疊牌，“你可以調(diào)動二十個人，不論哪個堂口，只要有這張牌，他們就得聽你的話?！?/br>
裴新民心里一陣狂跳，他久混江湖的人，當(dāng)然明白這是什么意思，能調(diào)得動同城會的人馬，那就代表著——

“老大交代你，不管用什么辦法，把那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