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就坦然吃飯了，并且為了鄙視自己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擔(dān)心，吃得尤其歡實。

    今天唐慕之也不在，據(jù)說新哨子送到了天京她去接了。

    文臻心想唐家這樣是真的安心讓最重要的一對兒女留天京了？

    席間皇叔問起住在這里的林飛白要不要一起來吃飯，文臻不知道他清不清楚林飛白的情況，但可以確定的是，皇帝一定不愿意林飛白的狀況被泄露出去，便撇撇嘴做一臉無奈，道林侯看她不順眼，從不理會她，她也不敢打擾。

    她這樣子，別人自然不能再問，賓主盡歡吃完飯，唐羨之便道，勞她這一餐美食，又是從未見過的別致，得給她個謝禮。

    沒等文臻拒絕，便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柄彎頸流弦的琵琶，錚錚而鳴。

    只聽了幾個音，文臻便在心中嘆一聲。

    音律大家，非同凡響。

    她見過他彈琴，已是云端仙人山中高士，錚鳴間可見高天，見滄海，見流霞，見蓬萊，見天地間一切美好如心間生花，而云天之外有仙人探掌撥云霞。

    如今的琵琶卻又是一種風(fēng)情，那雙修長優(yōu)美的手如生弦上，慢而不斷，疾而不亂，點抹撫撥之間便起妙音，云生雨上，蓮傾波中，瑤池里白玉臺上散了滿地珍珠，清脆玲瓏。

    文臻忍不住喃喃念：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dāng)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叮然長鳴，唐羨之潔白的手正在弦上一個優(yōu)美的飛掠，結(jié)束了一段令人頭腦也似清逸起來的樂章，聽見這幾句不由目光大亮，贊道：“想不到文姑娘文采了得！”

    文臻癡癡道：“抄的……都是抄的……”

    一邊的燕時信也在擊節(jié)贊嘆，道：“曲美調(diào)美詞也美，人間難聞?！?/br>
    文臻心神還有些恍惚，隨口道：“如此好曲，只缺優(yōu)美歌喉。”

    她這話出口，忽覺四周氣氛略微有變，然而轉(zhuǎn)首去看，卻又沒有異常，唐羨之淺笑撥弦，垂下的烏發(fā)光澤潤亮，遮半邊面容如玉琢。燕時信坐得筆直，煦煦溫陽，氣質(zhì)柔和里微帶滄桑，依舊非常吸引人的叔控之寶。

    隨即燕時信道：“我歌喉雖不佳，但也愿獻歌一曲，以謝文姑娘之佳饌。”說完便啟唇作歌。

    文臻受到了驚嚇。

    一來她沒想到燕時信會唱歌。東堂朝堂有愛唱歌的習(xí)俗，說是開國皇帝愛好唱歌，世代皇族也多有善歌者，所以經(jīng)?；实劾献雍桶俟匍_會一言不合便開唱，說人話就是“君臣偕樂載歌載舞”。文臻之前聽說過，但是始終無法想象性格沉靜的皇帝和一群大老爺們兒在大殿上搭膀子跳舞這種太美令人不敢想的畫面，后來又聽說皇帝體弱，所以唱得比較少，也便心安，為此還曾經(jīng)發(fā)散一下思維，想象了一下萬一燕綏當(dāng)皇帝和群臣載歌載舞的畫面，結(jié)果生生打了好幾個寒戰(zhàn)。

    二來她沒想到他說唱就唱。還真是皇族善歌，一點矜持都沒有！

    三來她沒想到他唱得這么好！

    燕時信的嗓音和他本人氣質(zhì)有些相似，醇厚寬廣而略帶滄桑，簡單來說就是非常有韻味，文臻一聽就知道他是高手，氣息轉(zhuǎn)換，吐字音準，都非常出色，那首歌也曲調(diào)特別，悠長舒緩，淡淡哀傷，本來并不適合琵琶的玉珠玲瓏之聲，然而細細聽下來，卻令人覺得心間如洗，天地空濛，萬物在這樣的長調(diào)中淡化如水墨，只留那人那歌，一身禪意，半袖山風(fēng)。

    文臻聽得出了神，忽覺曲調(diào)有一點點不對勁，好像有細微的變化，她不懂音律，只憑直覺，因為曲調(diào)音韻都太美，所以出現(xiàn)一點點不和諧，都會令人如鯁在喉般難受，隨即她覺得什么東西往心間鉆了鉆一般，心噗地漏跳了一拍。

    這感覺一瞬即過，快到令人簡直無法捕捉，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琵琶聲又一聲異常，卻又和先前不同，像一抹游魂一般，倏地滑過，她心跳一平，這時候燕時信正唱到一個高音，他的音域真真寬廣，一個高音越拔越高越拔越高一直不停歇似乎要直上云霄，文臻的心也似被那高音吊得不斷上飏上飏再上飏……

    忽然“嘎——”一聲刺耳。

    文臻霍然驚醒，心臟像是從高空墜落，自己都仿佛聽見了那“咚”一聲巨響，撞得肋骨都似生痛，她按住心口，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過了半晌她慢慢轉(zhuǎn)頭，才看見唐羨之手指按在琵琶弦上，修長潔白手指上一抹鮮紅涔涔而下。

    琵琶深黑弦雪白，而血紅如火，這一霎色澤的鮮明與肅殺令人心驚。

    文臻良久之后，才發(fā)出一聲感嘆，：“什么叫天籟之音，這便是了?！?/br>
    對面，燕時信雙手按膝，慨然道：“久不開嗓，見笑。”

    唐羨之慢慢用布巾擦干凈手指，也笑道：“琵琶好久不用，弦澀了，實在是獻丑了?！?/br>
    文臻看著這兩人，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然后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

    燕綏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成語護衛(wèi)們神情比較古怪。

    所以他第一句話就是問：“文臻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良工巧匠搶著道：“殿下，我們找不到文姑娘。隊長說她沒出去在家，可總隊說她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了，我們沒能跟上去保護！”

    工于心計翻著白眼，嘟囔著道：“是是是，我這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也當(dāng)真。她確實出去了，和那個唐羨之去買菜。趁主子不在就和外男勾搭一起，這種人憑什么保護她……”

    他在燕綏的目光下越說越小聲，但猶自不服氣，道：“主子你盡慣著吧，這女人，出去帶一個，還帶回來一個！有完沒完了都！”

    燕綏眉頭一挑，“誰？”

    “永王殿下……哎主子你別走啊，主子你去哪里……”

    “能去哪里？沒聞到香氣嗎？沒聽到歌聲嗎？”

    “哎喲喂，那邊吃吃喝喝彈彈唱唱，主子奔波一天還沒吃飯，這有點慘啊，你說等下文姑娘會不會倒霉？”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難道不是主子噗通一跪，求文姑娘趕緊回去做飯嗎？”

    “啊哈哈哈為什么想到這畫面我覺得有點開心啊?！?/br>
    ……

    文臻很快就想起來自己遺漏的事情是什么了。

    唐羨之的院子是燕綏的，和燕綏的主院也只隔著幾道墻而已。而墻是擋不住香氣和歌聲的。

    燕綏如果回來……

    刺激大發(fā)了。

    這么想的時候，她依舊坐著沒動。

    不知道是不是發(fā)燒后遺癥并又勞累了一上午，她現(xiàn)在有點懶，不想動。

    她不想動，主人卻不想留，唐羨之微笑道：“永王殿下，文姑娘，請恕我不能留客了，我得趕緊把這琵琶給修理一下。”

    燕時信一笑起身，文臻只好也趕緊起身，一邊道：“那我把這些吃剩的收拾一下。”

    一邊收拾一邊想有的菜也沒怎么動要是燕綏還沒回來，回鍋一下給他吃好了，這么好的食材。

    還沒來得及端起盤子，就聽見一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