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生怎么哭了？”太子妃心疼不已地關(guān)心常明珠。

    這時候剛好一場舞結(jié)束，太子也跟著問詢，大家就剛好聽得清楚，都朝常明珠看過去。

    常明珠忙擦拭眼淚，跪地請罪，“明珠喜吃丸子，大姐和諸位王妃都賜丸子關(guān)心明珠，明珠一時感動沒能忍住就落淚了。掃了陛下、娘娘興致，明珠有罪！”

    開平王乃開國功勛之一，當(dāng)初因受命北伐中原，才會暴卒于軍中。故在皇帝的心里，對開平王總有一份追思和愧疚，而常明珠的模樣真真跟開平王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所以皇帝每次見常明珠，會心中升起幾分疼愛。

    皇帝讓常明珠快些起身，囑咐她喜歡吃rou丸就盡管吃，宮里頭可不會差她這兩口。撫慰功臣遺孤是皇家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皇帝稱贊兒媳婦們都做得對。

    這太子妃是常明珠的大姐，關(guān)心她倒正常，老四媳婦能周全至此，倒是難得，當(dāng)記頭功?；实鄄唤谛睦镉謱⑿烨嗲鄤澑吡艘粋€等級。

    常明珠憋了一肚子氣謝恩后，不得不將桌上賞賜來的三個rou丸都吃干凈。這對她來說，真真是無比地折磨。她本來就心里嘔得慌，現(xiàn)在越逼迫自己硬吃，越是本能地抗拒，很惡心。

    總算吃到最后一個的時候，胃里一陣翻涌，咽下去的東西已經(jīng)嘔到嗓子眼了。在這種場合，她如果當(dāng)眾吐出來，這輩子都不會在宮里頭抬起頭來了。常明珠不得不忍著，硬給咽回去了。

    樂聲再響起的時候，常明珠以出恭為借口，狼狽逃出大殿透氣。

    “常meimei沒事兒吧？我才剛瞧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毙烨嗲喔鰜砹?，她倒不怕跟常明珠硬杠。身份地位更高的人是她，她何必故意忍著閑氣。

    常明珠扭頭再見到徐青青，驚訝之余，憎恨的情緒難免再起，又難免再想到才剛不得不咽回的rou丸。

    嘔——

    常明珠一個沒忍住，扭身吐起來。

    徐青青退了一步，用帕子掩嘴。

    “常meimei這是見著我覺得惡心了？”徐青青嘆畢，便轉(zhuǎn)身避開了這腌臜的場面。

    常明珠去凈房漱口，收拾妥當(dāng)之后，不得不去給徐青青賠罪。她見徐青青就站在自己折返回去的路上，曉得她在故意等自己。

    常明珠咬牙跪在地上，面目生硬地為自己剛才的冒犯而道歉。

    隨行伺候常明珠的宮人們也都跟著道歉，代常明珠解釋：“常三姑娘才剛因為飯吃急了所致，請燕王妃饒??！”

    徐青青大方地笑了，“才剛不過是開一句玩笑，不必當(dāng)真，都快些起來吧?！?/br>
    一眾人等忙謝恩起身。

    朱棣這時候走了過來。

    徐青青立刻快走幾步去迎朱棣，悄然地拽住了朱棣的衣袖。

    “王爺，常meimei才剛不舒服吐了?！毙烨嗲鄬χ扉τH昵地說道。

    朱棣瞧她這一副因‘rou丸子之戰(zhàn)勝利而小人得志’之態(tài)，便禁不住嗤笑。

    幼稚的女人。

    “冷么?！敝扉膶m人手里拿過斗篷，給徐青青披上。

    “手有點涼?！毙烨嗲嗟么邕M尺地要求道。

    朱棣握住了徐青青的手，便拉著徐青青走了。從始至終，朱棣沒看過常明珠一眼，視她如無物一般。

    常明珠深垂著頭，身子抖得如篩子一般，指甲狠狠地摳進掌心的rou里。燕王哪怕嫌惡地瞪她一眼，或是譏諷罵她幾句，都比現(xiàn)在完全無視她要好。

    她可以解釋一切，如果他愿意當(dāng)面質(zhì)問出來的話?？墒鞘裁炊颊f，什么都沒表現(xiàn)，連用余光看她一眼都沒有。她心里準備好的說辭，皆不得機會發(fā)揮。

    不過這倒是燕王一貫待外人的冷漠態(tài)度，他到底知不知情，他到底是不是在厭惡自己，常明珠都無法準確推測。

    他待燕王妃如此不同，是否只因她是燕王妃，是他的妻子？那如果是她做了他的妻子，他會不會——

    常明珠緩緩抬頭，只盯著朱棣離去的背影，修長身姿，寬肩，端直的脊背……若從后面抱上去，定然會讓人覺得很踏實心安。

    常明珠在原地?zé)┰甑嘏腔?，不斷地安慰自己要冷靜，這種時候絕不能多思。且先不管燕王是否知情，既然沒說破，就當(dāng)他不知情。日子還長著呢，不急于這一時半刻。她會慢慢向他證明在自己的‘清白’，只要讓徐氏變成惡婦，她曾經(jīng)說過的話都會成為惡言，便沒人會信了。

    紅鳶是常明珠身邊的大丫鬟，唯有她一人知道自家姑娘思慕燕王的事。紅鳶拉住常明珠，勸她還是不要再想了。眼瞧著燕王和燕王妃夫妻伉儷情深，哪會有別人的機會。再說憑她們家小姐的身份，斷然不可能去燕王府做夫人之類妾室。如今只能勸自家姑娘趁早絕了念想才好。

    常明珠根本不想聽紅鳶這些話，斥她閉嘴，只管在后頭安靜地跟著就是。

    常明珠三兩步走到梅樹下，手輕輕撫著枝頭上盛開的梅花。她猶記自己六歲那年，被宮人欺辱罵丑，躲在蹂儀殿外的墻角哭的時候，是燕王爺突然出現(xiàn)，為她擦掉眼淚，折了墻角的一枝梅花給她。

    他說別人的看法沒那么那么重要，模樣的美丑也沒那么重要。

    墻角寒梅暗自苦香，終會遇到欣賞它的人，她也一樣。

    那是她第一次跟燕王說話，也是第一次距離他那么近，和他有過肌膚觸碰。以后不知多少個日夜，她都在回味感受著，當(dāng)時他溫?zé)岬氖种甘玫糇约貉蹨I的感覺。

    那之后兩年，她再有苦惱，就會偷偷去找燕王。少年翩然如玉，聰敏過人，深思極慮，總能一語點醒糊涂蟲一般的她。她便以他為榜樣，熟讀經(jīng)史書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與他一樣高談?wù)撻煟鏊闹号笥选?/br>
    后來她八歲了，避諱男女大防，她不能在宮里閑逛找他了。碽妃去世后，他更是人冷如冰，幾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不跟任何人來往過密。

    時過經(jīng)年，她早已成了被他遺忘了在墻角的落梅，便是她這些年努力獨自暗香，依舊不曾得到他的一眼關(guān)注。

    在得知陛下給燕王賜婚的消息那天，常明珠恍如遭了晴天霹靂，立刻生了尋死之心。后來她拿出剪刀，想干脆插進自己心窩的時候。她突然想到自己連死都不怕了，為何不放手一搏？

    她要堅信自己就是墻角的那枝獨自暗香的寒梅，相信終有一天燕王會看到自己。

    其實她在身份上明明可配燕王，只是因為年齡上的差距，讓她注定與燕王無緣。可這件事也不是不能改變，若燕王妃在這一兩年間去了，她正好到了議親的時候，只要好好求求太子姐夫幫忙，她定有機會去做燕王的繼妃。所以她只是在拂塵上放了曼陀羅花粉，沒下別的烈性毒藥立刻讓人斃命，目的就是想讓燕王妃慢慢地死去。

    ……

    徐青青在返回大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