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奇。

    朱棣眸底暗色洶涌，徹底失了耐性，左掌開始蘊力。

    憑他的功夫，一掌劈在其脖頸上，必會令其頃刻間骨斷命斃。

    “我能對你用了什么，當時情急，看你在崖邊要尋死，我就拉你一把，結(jié)果用力過猛，把你摔到地上弄暈了。弄暈?zāi)闶俏也粚?，但不管怎么樣我是好心想救你啊，你怎么能那么掐我？”徐青青一邊揉著脖子一邊牢sao道。

    現(xiàn)在的書生不太正常了，甚至有點失心瘋的樣子，徐青青覺得自己還是暫且不要跟他說言咒的事了，省得他更受刺激。

    “我知道朝廷現(xiàn)在通緝你，你挺難的，容易想不開。可現(xiàn)在不是沒抓到你么，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么。再說你現(xiàn)在都這么慘了，以后的日子還會更慘么？不會了，只會越來越好。既然好日子還在后頭，那干嘛還尋死啊，過唄！”

    既然開口了就停不住，徐青青干脆把她之前憋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

    一陣風過，吹得樹葉嘩嘩作響，不知是什么鳥在陰森的林子里咕咕叫著，平添了幾分冷瘆。

    片刻寂靜之后。

    “今日何日？”朱棣忽然問。

    “洪武九年五月十三?！背镆呀?jīng)被眼前的情況給弄懵了，才緩過神兒而來就聽到書生問話，便乖乖答了。

    朱棣記得他離開鳳陽府那天是五月初八，如今竟已經(jīng)過去五天了。

    才剛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環(huán)境不對，還以為遭了算計。如今聽這名‘借刀殺人’的小道姑絮絮叨叨了半晌，他再不明白就成傻子了。

    朱棣將手背到身后，鳳目半瞇，耐心耗盡地掃向徐青青和楚秋。

    極具攻擊性的目光令倆人湊在一起抱團，手挽著手，滿臉防備地看著朱棣。

    “帶我回房?！敝扉ο訔壍仄骋谎坌烨嗲?，率先下山。

    “他怎么會變成這樣？”楚秋驚訝問。

    現(xiàn)在讓她瞄一眼書生的背影，心都會下意識地哆嗦一下。這世上怎么會有戾氣如此重的人，好可怕。

    “都怪我不好?！毙烨嗲喟咽褂蒙蒲灾涞氖赂镏v明，懺悔自己做法不夠謹慎。

    楚秋安慰她：“這不怪你，你一個女孩子家如何攔得住他一個大男人跳崖，情急之下用咒實屬正?！，F(xiàn)在他雖然這個樣子，但好歹活著了不是？且先看看，說不定他睡一覺就好了。你那好色的毛病，不就是大概三日便好了？”

    徐青青點點頭，“有道理?！?/br>
    回到道觀后，徐青青讓楚秋先回去，她自己帶書生回房。楚秋不放心，畢竟書生剛掐過徐青青的脖子。

    “沒事，他如果想動手，剛才就不會停下了，再說我也能保護好自己?！毙烨嗲嗯呐淖约旱难?，告訴楚秋她一直有隨身攜帶防身之物，比如癢癢粉。

    楚秋這才放心讓徐青青自己去。

    徐青青將朱棣帶到通達苑后，用火折子點燃屋子里的油燈。

    朱棣環(huán)顧一圈屋內(nèi)的環(huán)境，目光落在經(jīng)書上。

    徐青青跟著看過去，“你的字很清雋好看！沒想你這么快抄好，本來是給你準備一個月的量，想讓你慢慢來。以為你到時候就想開了，不會尋死了，誰知道你這么決絕，死也要把這些東西抄完。”

    朱棣斜冷睨一眼徐青青，“你可以走了?！?/br>
    “干嘛這么無情？”

    徐青青委屈巴巴地望一眼朱棣，她明明想種一棵好菜，結(jié)果卻變成了一朵駭人的毒蘑菇。對著這張冰冷兇狠卻又俊美無儔的臉，她撒不出任何脾氣，她自作自受。

    “行吧，那你不準想不開！”徐青青警告道，“好死不如賴活著！”

    朱棣眉間蹙著不耐，無意間對上徐青青那雙誠摯的眼，‘嗯’了一聲。

    “其實活下去沒那么難，你看你在這活得就挺好呀。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一直照顧你，多久都可以，一輩子都行！”徐青青還是有些不放心，人都走到門外了，仍然不停地安慰鼓勵他。

    朱棣‘哐當’一聲把門關(guān)上。

    徐青青：“……”

    沒良心，果然是一朵毒蘑菇！

    朱棣聽到徐青青離開的腳步聲，立刻去床榻等處搜索，在褥子下面找到鳴鏑后，便縱身跳出窗外。驀地頓住腳，朱棣拽下腰間的玉佩，隨手一丟，玉佩穩(wěn)準地落在屋內(nèi)的桌案之上，人影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次日，徐青青睡眼惺忪地爬起來，迷迷糊糊地趴在通達苑的墻頭上，往書生屋里看，心里琢磨著書生的‘毛病’在睡一覺后到底好沒好。

    窗戶大開，屋里空空的沒人影，床鋪上也沒人。徐青青一驚，趕緊跳下墻，沖進屋子里找人，果然找不到書生了。

    昨日疊放在床上的衣裳仍然還在原來的位置，書生昨晚似乎沒在床上休息。徐青青發(fā)現(xiàn)桌案上留下的玉佩，她拾起來握在手里，玉佩刻著螭虎紋，質(zhì)地晶瑩剔透，觸感冰涼細膩。這可是書生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他是不是又想不開去尋死了？把玉佩留給她，作為這些天照顧他的謝禮？

    徐青青馬上號召整個道觀的人去找人，不出意料地遭到觀內(nèi)小姐妹們的一致攻擊。大家都怪徐青青居然不聲不響地藏了個漂亮男人在觀內(nèi)，卻不給大家瞧一瞧。不過眾道姑們嘴上那么說，卻都很盡心盡力地幫徐青青去找人。

    觀內(nèi)觀內(nèi)觀外，山上山下，甚至把附近的兩個村子都問遍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書生的身影。

    “沒找到反而是好事，說明他可能沒尋死，只是離開了?！背锇参啃烨嗲嗟溃盎蛟S他忽然想到了去處，來不及跟你說，才將這玉佩留給你，表達謝意。”

    “既是表達謝意，房間里有筆墨，怎地不留信告知一聲？”徐青青現(xiàn)在擔心的是書生性情大變，一個人在外頭可能會惹出什么事。如果因此害他喪了命，她會愧疚的。

    但沒辦法了，人找不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日的法會上，她一定要為書生祈福，懇請三官大帝保佑毒蘑菇平平安安。

    ……

    鳳陽府。

    朱棣穿著一身竹青色四團龍常服，端坐在桌邊飲茶。華貴的衣料隱隱熠著光芒，整個人雍貴風華，令人不敢直視。

    丘福進門后，恭敬行禮：“秦王、晉王殿下明日抵達鳳陽?！?/br>
    朱棣如常喝了茶，沒應(yīng)話。

    丘福明白這里頭沒事了，猶豫了下，才開口問：“平安觀留還是不留？”

    王爺?shù)牟∫呀?jīng)有三年沒犯了，犯病的時候，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只當自己是一名書生，性子溫和得不像話。但記憶并不完整，不知自己從哪兒來，也不知要去哪兒，更加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是當今圣上的第四子，便是告訴‘書生’真正的身份也沒用，只會害得他陷入混亂和迷惘，生出更多麻煩。

    好在這毛病不怎么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