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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走到他面前喝斥,警告他別妄圖偷懶,否則就回明長官狠狠處置。容與懶得分辨,剛想點頭,卻忽然感覺到腿上萬箭齊發(fā)式的刺痛,不由自主踉蹌了兩步,手中的掃帚跌落,灰塵揚起一瞬間沾上了對方的衣衫。待稍稍站穩(wěn),他正要跟那內(nèi)侍道歉,抬眼間卻看到他已揚起手臂,實在沒力氣再挪步,他只好側過頭,閉目等待著那一掌落下。誰知沒有預想的疼痛,他睜開眼,見那內(nèi)侍的手被人從后面抓住,站在他身后的人,面容頗有幾分熟悉之感?;秀遍g記起,那似乎是神宮監(jiān)如今的掌印。那人的面容和十多年前相較,豐腴了許多,眉目依稀還有當年的影子,卻沒有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可憐模樣。容與還記得他的名字——陸瀟,正是當年他在坤寧宮,從秦若臻手上救下的小內(nèi)侍。陸瀟平靜地看了一眼容與,隨即吩咐院中所有人,從今日起不得指派雜活兒給他,不得打罵欺辱他,更不得踏足他居住的小院sao擾。如今十二監(jiān)掌事的人都已悉數(shù)換過,多數(shù)人容與并不相熟,沒成想居然在這個時候得遇故人相助,也算是結善緣的好處了吧。他對陸瀟頷首表示感謝,對方亦點頭回應,從頭到尾卻沒有和他交談一句。自那以后生活明顯有了改善,膳食比從前豐富,甚至還會有內(nèi)侍前來為他打掃房間,他稍稍表現(xiàn)出一點謝意,那些人就忙不迭請他坐下,態(tài)度之謙恭,不禁讓人疑心是在夢里。是以除卻寂寥,日子倒真不算難捱。容與每天對著頭頂一小片藍天發(fā)呆,即便再心靜,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生活太過無趣。他開始想找一些紙筆來打發(fā)時間,但心下清楚,這樣行為一定會被皇帝禁止,所以只能偷偷地尋找機會。他央求一個給自己送飯的小內(nèi)侍,請他尋些廢棄的筆墨,再每天幫忙拿一張紙來,并且保證自己會將筆墨藏好,寫完就把紙燒掉。得到紙筆,他每晚都會在練字玩兒,不知不覺也會寫一些過去的回憶,譬如對弈、唱和、煮茶、焚香,灼熱的吻,難分難解的纏綿,還有相擁著描摹一幅畫,那時候窗外桂花飄著幽香,梧桐葉底深藏著黃鸝。一張紙真難寫盡,寫滿之后,他再細細地看,慢慢回想,然后燃起火折將它燒成灰燼。春天來的時候,屋檐下飛來了新燕,他看著它們筑巢,有時候一看就是半天。傍晚時分再將折好的樹枝,新泥擺在一起,放在燕子飛過的地方,第二天看到它們欣然接納了他的禮物,心里真會高興好久。忽有一日,那常來送飯的小內(nèi)侍沒有出現(xiàn),而是換作了一個臉生的人。容與覺出不對,果然翌日清晨,一群內(nèi)侍闖入他的房間,在每一個角落里翻找可疑物品,好在頭天晚上他就將筆墨都深埋在了院中槐樹下。眾人一無所獲悻悻而去,片刻之后,竟送來了一大捆篾片,對容與吩咐道,這是皇帝的旨意,既然他鎮(zhèn)日無事可做,便將這些的篾片悉數(shù)編好。此后每隔一天內(nèi)侍再依數(shù)送上新的,循環(huán)往復,日日如此。這樣下去真不知何時是個頭,直到傳喜悄悄帶著近身內(nèi)侍前來,問他有何需求時,他便老實不客氣的提出,“我如今被圈在這里,就算得了癆病也不稀奇,求孫公安排人手借著機會,把一個“死了”的林容與運出宮去,應該不是難事罷?”傳喜愣了下,面露難色,容與看出他并非不敢,只是有些顧慮,推波助瀾道,“我回來也有小半個月了,皇上初登大寶,諸事繁雜,只怕早把我這號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內(nèi)侍病死,難道孫公還要特特地去跟皇上匯報不成?孫公也清楚,皇上若要我性命,我豈能活到今日?我永遠消失在世上,難道不是更符合天意?”話鋒一轉,他再道,“今時不同往日,可我知道孫公心里還是重情義的,不然不會數(shù)次在御前為我出聲解圍。倘若孫公還愿意念一番舊情,我自是感激不盡。不然我這個罪人流落內(nèi)廷,終究是個麻煩,知道的事情太多,難免會妨礙著旁人?!?/br>傳喜明白他話里的提醒,涉及當年他為自己隱匿陷害同僚一事,不由嗐了一聲,跺了跺腳,“你就是不說這個,我原也有此意?!闭f完又覺得他必是不信,搖頭一哂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見利忘義,貪圖富貴,這我都認,可我好歹也是個人,也講人情,咱們起小一塊長大,和親哥倆兒不差什么,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你受罪,罷了,就當是自己日后積點德吧?!?/br>容與一笑,心頭登時松快下來,雙方說定只等傳喜那頭消息,一旦時機成熟,便叫心腹之人將他偷運出宮。臨去時,傳喜忽然道,“別說是我了,連素日和你敵對的岑槿,也不曾刻意歪曲你。那日皇上念給你聽的話,其實不是他寫的,不過借他的名字來氣你。那人倒是極有骨氣,連皇上交代的話都敢駁回,為這個連烏紗帽都徹底丟了,本已是破格起復之人,這輩子再要翻身怕是沒機會了?!?/br>容與默然聽著,沒有回話,然而心里還是慢慢地泛起一股暖意。在等待的過程里,日子依舊如常,這天他正在院中曬著太陽,想該編一支竹筐還是一副枕席,忽然身后傳來哽咽的一聲,哥哥。回首去看,見林升站在身后,滿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少頃眼中又有淚水滑落下來。容與欲起身,林升忙上前按下他,蹲在他身邊,無聲啜泣,“我來看您了……怎么瘦成這樣了,他們……”他一把扯過那些篾片,怒道,“他們?nèi)杖者@般折磨您么?這里不能待下去了,走,我去回王爺,您跟我回吳王府去。”容與費了半天勁才按下他,“看見你來,我很高興,扶我起來吧,咱們?nèi)ダ锩嬲f話?!?/br>林升依言先扶他進屋,一看到房內(nèi)情形,他再度潸然淚下,“這是人住的地方么?您這輩子何曾受過這樣的罪,這里絕不能待了。我早就說過,他坐了這個位置一定不會善待您,可也太歹毒了些?!?/br>容與無言笑笑,還是給他倒了些茶,“很多年前我就住過這兒,我也沒有那么矜貴。至于他,既沒殺我也沒對我施以什么刑罰,也不算太糟了?!?/br>“您跟我走罷,去了王府,我養(yǎng)著您,王爺一定會同意的,他要是知道您現(xiàn)在這樣……”容與搖頭,“別告訴他,徒惹麻煩。阿升,我很想跟你走,但是我不能。我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去哪兒都是個累贅。而且我答應了先帝,留在這里,好好活著?!?/br>林升眼中蓄淚,語氣恨恨,“您就為這一句話,把自己困死在這里?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