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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骨rou。“他竟敢拿朕比武氏,我可有殘害過自己的孩子?”沈徽聲音憤怒,聽上去像是胸發(fā)出的悲鳴。他立即揚聲喚來殿前內(nèi)侍,厲聲呵道,“去報本宮,傳朕的話問他,為人子女忤逆父親,安有半分孝心可言?為人臣子,詆毀君上,安有半分人臣之心?不孝不臣,何以為人?”內(nèi)侍領命,慌亂中不忘去瞥容與的面色,得不到任何回應之后,方惶恐地退出殿外傳旨去了。默了一默,容與走到他身邊,輕撫著他起伏的背,“我扶你回去休息,你需要養(yǎng)養(yǎng)精神?!?/br>沈徽遲遲地點著頭,任由容與將他攙扶起來,送回寢殿中??粗瞥脸了?,容與才起身回到西暖閣,準備替他批完余下的奏折。一陣秋風起,有沙沙的落葉聲,天色凝暗,大約一場秋雨將至。明晨起床,窗外又會是凄涼一片秋聲。“父皇,孤要見父皇!”呼喊自殿外傳來,夾在如豆般的雨聲里,分外凄厲,“父皇說兒臣沒有人子之孝,人臣之禮??闪秩菖c呢?父皇被他迷惑至斯,連親生子都想要罷黜,要兒臣怎能不心寒?父皇,兒臣應承過的事無論千秋萬代,無論今后是何下場,總會兌現(xiàn),可林容與不能再留下,有這人在一日,遲早害父皇為千夫所指,為天下人詬病,英名盡毀……”一字一句夾纏在無情秋風里,飄入耳中,抽打在心上,帶來不亞于利刃劃破血rou的疼痛。“父皇曾為他傷及母妃,驅(qū)逐廢后,現(xiàn)在他連兒臣都不想放過了,您要眼睜睜看著他屠盡身邊人?昔年張易之,張昌宗為武后寵,專權跋扈,太子李顯長子李重潤私下議論二張,張易之便慫恿武后將其處死,如今這男寵之禍又要來傾覆沈氏家國了么?父皇,請您清醒的睜眼看看,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要您將這個閹人貶斥,您可以殺了眼前這些人,可是卻殺不盡天下人?!?/br>雨聲更密了,這樣吵下去不是辦法,容與站起來,膝蓋傳來的陣陣刺痛讓他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深吸氣走出暖閣,他示意內(nèi)侍打開殿門。羊角宮燈照得殿前透亮清澈,太子只身站在瀟瀟秋雨里,昂首怒目而視。“怎么又是你!父皇呢?他為什么不見我?還是他要你來告訴孤,他果真要為了你,殺了我?”廊下雨水如簾,從屋檐處流淌而下匯聚在殿前階壁上,燈光點點映在水波中心,發(fā)出一抹不帶溫度的光暈,遠處是暮靄沉沉的天際,不見星月,孤寒凄迷。“殿下回去罷,皇上已休息了?!比菖c說,然后對他許下他想要的承諾——無論他信或不信,“皇上是明君,臣也不是張氏兄弟。殿下盡可放心,萬歲爺從來沒有動過易儲的念頭?!?/br>沈宇忖度著他的話,仰起臉審慎地看著他,姿態(tài)驕傲得如同一只孔雀,“林容與,不管你是與不是,這個名聲你已然擔定了。只要你在父皇身邊一天,這樣的傳聞就永遠不會停止。這么鬧下去,你只怕難以善終。其實你是聰明人,該怎么做你心知肚明。如果執(zhí)意要較量下去,孤也會等著看,因為你猶豫不決,你貪欲太深,導致日后身敗名裂,死后再為萬世唾棄?!?/br>言罷,他揚起唇角挑釁地一笑,隨后霍然轉(zhuǎn)身,踏著一地雨水揚長而去。容與反剪雙手,站了一陣,直到太子徹底跑遠,才緩緩前行兩步,漫無目般走進漫天風雨里。腿上持續(xù)不斷的疼痛令人絕望,不過遠不及滿身滿心的疲憊來的銳利,灰蒙蒙的雨霧里,眼前恍惚出現(xiàn)一片秀麗山巒,一湖凝碧春水,熟悉的身影依稀仿佛,獨立在蒼茫煙水間。回想沈徽曾對他許下誓言,將來總要和他攜手飽覽秀色山川,江南也好,西北邊陲也好,尋一處桃源安身立命也好……這些閑時笑談,都是他當日親口允諾,只可惜,他是一個皇帝,許多事終其一生,大概遙遠得只能令人神往,神往過后愈發(fā)遙不可及。之于容與自己呢,則更像是一個誤入桃花源,醒來之后再也無從回顧的夢境,充其量不過是個至為美麗的錯誤。那些普惠萬物的燦爛春光,終究和他無關,屬于他的,是眼下蕭瑟秋風和無邊風雨。或許還有,一個人的海闊天空,兩個人的相忘于江湖。第133章逆旅捱過了風雨如晦的一夜,之后幾日,容與都避在南書房整理過去勘誤的史書文稿,將司禮監(jiān)監(jiān)務交由秉筆打理。見到沈徽時,彼此也頗有默契的絕口不談政事,和有關于太子的任何消息。這日辰時剛過,容與才將那些文稿分類好,準備訂成冊拿去經(jīng)廠刊印。忽有內(nèi)侍進來通報,剛剛卸任的都御史趙循攜他的門生,都察院新任右僉都御史張士耕在書房外要求見他。來者必然不善,容與放下文稿出去。一眼便看見被張士耕攙扶著猶自顫巍巍的趙循,不過幾日未見,趙循好像老去了十歲不止,鬢發(fā)如霜,枯瘦的臉上溝壑縱橫,額頭處的傷勢還沒痊愈,露出一條猙獰的傷疤。為表敬意,容與還是沖他一揖,站直身子時,只覺兩道銳利如劍的目光落在臉上,逼得人直欲垂下頭去。趙循顫抖地伸出手,指向容與身后,“請問林掌印,你每日不在御前伺候,卻躲在皇上的書房里做什么?”沒料到開場白居然是這句,容與一時語塞,窒了下才答道,“林某……是在為萬歲爺整理書籍……”“滿口謊言!你鎮(zhèn)日躲在御書房中編修史書,以為瞞得過所有人去?”趙循打斷他的話,勃然作色,“似你這般只知喻于利的小人,為求皇上寵信,不犧違祖制,派遣閹豎四處橫征暴斂,利用天下公器為你個人爭權逐利……你這樣的人去修史,焉能做到秉筆直書,公平正氣?莫非你還想借修史為爾等閹豎翻案,掩蓋你們篡權竊國的行徑?”一上來就是咄咄逼人的喝問,容與心下忽然生出一陣厭煩,原本也不欲多做解釋,剛想開口搪塞,卻覺得膝上倏地傳來一陣劇痛,他站立不穩(wěn),連帶身子都跟著晃了一晃。趙循見狀,身子向前傾著,疾聲喝問,“你枉讀圣賢書,行的都是卑劣之事。我且問你,若你還有半點禮儀廉恥之心,便誠實答我,你要破壞朝綱,離間皇上與儲君到幾時才肯干休?”這個罪名可太大了,他委實不想背負上身,“趙大人……”忍著疼,容與艱難開口。一句未完,趙循斷然揮袖,“不敢,我已致仕,當不得這般稱呼。”容與看著他直想苦笑,咽下喉中艱澀,再度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