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抬頭和低頭的間隙變得極短，甚至于眼睛一掃過去，就垂下來。

周慕瞧出了其中的名堂。

眼神于是更加地露骨。

把他當(dāng)做小獵物一樣看。

“……好了?！?/br>
收回最后幾筆，秦思抬頭說道，神情卻有些不對。

“好了嗎？”周慕捏了捏脖子，從長椅上起來，湊到畫板跟前看，表情很驚訝，“我剛才，一直是這樣的表情嗎？”

不可謂不是裝蒜的大行家。

他挨得極近，呼吸就拂在秦思鼻尖。

秦思往后讓了讓，眼睛里有一絲躲閃，“也許是我抓得不對……”

只見，畫中的周慕嘴角微微含笑，整張臉孔英挺俊美，眼神卻露骨風(fēng)流，似在注視著自己的小情人……

秦思將他的神韻全畫出來了……

“你一定是看錯了?！敝苣降偷偷匦?。

秦思擰眉，低頭看腿上的畫，張嘴欲言，卻半天沒發(fā)出聲來，最后，他把畫往他懷里一塞：“對不起周大哥，我說過我不擅長肖像畫……”

匆匆起身的模樣，竟像是逃跑。

他那么聰慧，一定是瞧出他的企圖來了。

周慕在心里笑，輕松就捉住了他纖細(xì)的手腕子，拉向自己，低頭親上了他的嘴。

秦思一臉不可置信，瞪大了微濕的雙眼，在他懷里劇烈地掙扎起來，周慕強(qiáng)勢而迅捷地一把擒住他兩只反抗的手，低頭重尋他的唇。畫板在爭執(zhí)間“啪”地一聲掉到地上。

“Cut——”

第10章

猝不及防被喊卡，兩人都轉(zhuǎn)頭看向監(jiān)視器，眼神疑惑。

林素被他摟在懷里，臉頰是紅的，眼角是紅的，嘴唇也是紅的，看起來有點(diǎn)兒可憐兮兮。

為了電影的真實(shí)，所有的吻戲都是真親。剛才羅鋒低頭那一吻，迅速、用力，幾乎是撞下來的，林素掙扎的時候，嘴唇又不可避免地碰著、壓著了他的臉頰，還有一下，是直接擦撞過了他堅(jiān)硬的下頜骨，如此折磨，一雙薄唇早已濕紅微腫。

“不行不行不行！”沈融陽氣得直擺手，“林素，秦思是男人，不是小娘們，被親的時候沒那么害羞！不要把自己當(dāng)女人演！”

“還有羅鋒！你他媽親他的時候臉硬地跟只僵尸似的！干嘛呢，?。俊?/br>
沈融陽頭頂仿佛正躥著一團(tuán)火，卷起的劇本在一只手心上打得嘩嘩響，破口大罵，“還以為你倆有那‘感覺’了呢，一親就暴露無疑！……”

“再來一遍！”

大概是開拍以來他們兩個一直默契滿分、表現(xiàn)俱佳，沈融陽一時太舒心，也沒怎么查崗，檢查功課。拍之前雖然也小小地唬了他們一下，但心里其實(shí)還是挺有把握的。沒想到現(xiàn)在演成了這個樣子，實(shí)在大出他意料，沈融陽怒火一燒，管他什么影帝不影帝，罵起來毫不留情。

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觀看著場上情況，心里頭都想著，這好萊塢回來的導(dǎo)演確是不一樣，罵起影帝來，就跟訓(xùn)三流小演員兒似的。

而且外行的瞧著，這兩個人演的怪好的啊，兩個靚哥，親起來跟畫兒一樣。

羅鋒攬著林素的腰，面上沒什么難堪情緒，低頭看了眼懷里的人：眼神明暗閃爍，薄薄的、紅紅的嘴唇正緊抿著，似乎是有些掛不住。

“A——”

再次開拍。

周慕強(qiáng)吻，秦思掙扎……

“Cut——”

又一遍。

“Cut——”

又一遍。

……

“Cut！停停停！別拍了！今天拍不了！”沈融陽雙眼赤紅地吼完，把喇叭一扔，靠在導(dǎo)演座上，死死地盯著那兩個人，盯了足有半分鐘，聲音最終平靜了下來：“羅鋒，林素，你們過來一下。其他人收拾器械，道具。今天收工。”

林素人一言不發(fā)地走在前面，擰著一對眉。羅鋒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沈融陽不是沒看出前者有點(diǎn)不高興，更知道在以大腕兒為寶的國內(nèi)影視圈，要是換做別的與他身份相當(dāng)?shù)难輪T被自己這樣一通罵和連續(xù)NG后，指不定早就耍大牌、撂挑子不干了。到時候?qū)а葸€得服軟，把人求回來。

“……剛才話說得有點(diǎn)重，別介?！鄙蛉陉柕馈?/br>
但要叫沈大導(dǎo)演擺笑臉，確實(shí)也難。

林素手插在褲兜里，沒作聲。

沈融陽又看了他一眼，他當(dāng)作沒看見，目光往旁邊滑了幾分。

嘴唇傳來麻麻的疼，像無數(shù)小針在扎，他微微地抿著，偷偷兒地吸氣兒，心里頭特憋屈。

嘴疼！

嘴好疼！

被男人親的！

……

沈融陽遞了兩瓶水過去。

羅鋒先接過去，他才跟著接了，也不開了喝，就拿在手里。

沈融陽開始說話：“我原本以為你倆之間的東西已經(jīng)夠了，因?yàn)樘儆袃蓚€男演員第一次出演這種題材就能像你們這樣默契，幾乎沒有，根本就沒有?！?/br>
“零二年，香港的那部片子，導(dǎo)演天價請去金像獎影帝樓晴當(dāng)主角兒，一開始都拍得手忙腳亂。后來人導(dǎo)演迫不得已把兩男主角關(guān)一屋關(guān)了一個月，才重新開了工，你們應(yīng)該也聽說過。這事兒是真的，不是炒作?！?/br>
“所以咱一開始就這么順利，我的確是太放寬了心。我要的那種‘感覺’，你們還是沒找到。如果就這么拍下去，電影會毀?！?/br>
兩人一聲不吭地聽著，聽到這兒，情緒到了最低點(diǎn)。林素把手里的礦泉水瓶子捏得一響。

“林素，”沈融陽這時喊他，看著他目光溫和，“你覺得你應(yīng)該怎么去演繹秦思？”

林素抬頭，猶豫了一會兒，低低道，“……他是個有仙氣又有煙火氣兒的人……觸得到，又觸不到……”

文縐縐的形容，把他自己都嚇到了，垂了眼。

“很好。那秦思嫵媚陰柔嗎？像女人嗎？”

“不像，當(dāng)然不像?！?/br>
“但是今天的戲，我說了你別生氣。你演的就像女人?！?/br>
林素耳根有點(diǎn)發(fā)燒，臉也紅了。

沈融陽沒再管他，轉(zhuǎn)頭問羅鋒：“你呢，覺得該怎么演周慕這個角色？”

羅鋒沉默著，沒講話。

沈融陽長吸了口氣，站了起來，從中間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要演好這部戲，你們只需要記住一點(diǎn)。林素，你不能把自己當(dāng)女人；羅鋒，你也別把他當(dāng)兄弟。”

“同性戀正如異性戀，是光明的，更是普通的。當(dāng)你們對它不再懷有神秘感的時候，我們就成功了?！?/br>
林素眨眼，似在領(lǐng)悟這番話的意思。

“好了，晚上回去好好想想吧。”沈融陽松開手，走遠(yuǎn)了。

林素呆站在原地，仍品著沈融陽剛才那幾句話。

像是被佛祖點(diǎn)醒了。漸漸地，他感覺到，某種東西正在心里變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