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泥土，不管是失足掉進(jìn)玉池還是被人推下來的，這里還有口鼻都應(yīng)該有泥污?！?/br>
“你替朕看看他脖子后面可有淤青?！?/br>
莫瀾沖邊上的一名招手示意他將侯碩的身子扶起來，自己則走到侯碩背后驗(yàn)查，他看后站起來，又示意侍衛(wèi)可以放下了。

“沒有？”趙元長有些不解，若是被人按在水里以致溺死，那脖子處應(yīng)該有手指力道留下的淤青才對。

“回陛下，沒有?！?/br>
趙元長思忖了片刻，又問：“是誰發(fā)現(xiàn)的？”

一直站在人群最邊上的婕妤這才淡靜開了口，道了一個(gè)是臣妾。趙元長聽見婕妤的聲音不禁有些吃了一驚，來了這么久，他還一直未注意到她。他走到婕妤面前盯著她看了許久，卻絲毫未在她臉上見到些許害怕。她拿過宮人手里的絲帕遞給趙元長。宋襲榮見到絲帕一怔，不自主皺起了眉。

趙元長接過看了一下：“這是什么？”

“不知是誰落下在池中，恰巧被臣妾看見。”

“你怎知道池中有尸體？”

對上趙元長幾分懷疑的目光婕妤想了想，卻不知該如何解釋，那便不作解釋。她看著趙元長，爾后微微欠身：“臣妾身子有些不適，想回寢殿休息?！?/br>
趙元長沉默許久，竟也是允了。

出宮稟報(bào)常亭玉的侍衛(wèi)領(lǐng)著他姍姍來遲。侯碩的衣衫已然被侍衛(wèi)穿好，常亭玉走到他身邊蹲下來，伸手綰了綰他凌亂的發(fā)，綰著綰著，突然就笑了。他將侯碩帶回了侯府，命人端來清水為他擦了身子，換了件他最愛穿的襖衣，重新綰了發(fā)髻。

“你還是這幅模樣最好看?！?/br>
“……將軍……”

“我定會用兇手的血來祭你，在此之前，我絕對不會死?！?/br>
侯碩被帶走后，宋襲榮并未回考工令，而是隨著趙元長圍著皇宮四處尋庚延一，看著趙元長急火燎心的模樣他覺得可笑又有些心疼。好幾次他都險(xiǎn)些拽著趙元長告訴他找不到的，但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只得跟在趙元長身旁滿皇宮的走。

找得累了，趙元長終于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來。他突然想起那方絲帕，便拿了出來：“延一，依你……”恍然悟過來，嘆口氣搖搖頭，抬起眼來卻對上宋襲榮那張笑得秀氣的臉。

“庚延一不在身邊，不大習(xí)慣？”

趙元長只是勉強(qiáng)笑了一下，繼續(xù)盯著絲帕：“這能是誰留下的？”

“興許只是哪名宮人不慎掉入池中的?！彼我u榮看著絲帕面色有些不自然：“巧合而已?！?/br>
“真的只是巧合？這雙蝴蝶總覺著在何處見過?！?/br>
“天下的蝴蝶一般樣，就算見過也不稀奇?！?/br>
趙元長還是覺得這雙蝴蝶過于熟悉，他應(yīng)是見過的。只是對面坐著的不是庚延一，他便也沒了解釋的心。將絲帕放回懷里，起身彈了彈襖衣上的雪便自顧自走在了前面。宋襲榮張了張嘴，還是默然跟了上去。

尋了一日，對這座皇宮已然萌生出倦意的趙元長累了，甚至想丟棄歸于他的宮中的一切帶著庚延一隱于田園，若是他早些這般做，便不會落得如今的局面。

他去了庚延一的寢殿，抱著一絲期望，盼著庚延一會坐于塌席之上朝著他輕輕笑。只是去了，塌席之上卻是空空而已。走過垂簾后，是依舊冰涼的床榻。他嘆著氣，在床榻邊上坐下來，眼卻渙散游移的飄向別處。

庚延一放書用的柜架腳下歇著一片枯去的葉子，卷著殘邊兒。趙元長的眼停在上面便不動了，隔了幾許方才回過神來看得仔細(xì)了些。他抬頭看了看隔得不算太近的窗戶，起身走過去拾起樹葉，喚來殿門外的宮人。

趙元長舉著手里的樹葉：“為何不打掃？”

被喚進(jìn)來的宮人立刻就跪下：“回陛下，是庚先生不讓?！?/br>
“好了起來吧，下次記得將窗戶推開?！?/br>
“是?！?/br>
“先退下?！?/br>
“是?！?/br>
宮人剛走不久，周禮便揣著趙元長要的東西站在泰祥宮外等著通報(bào)。黃門稟了趙元長后才敢?guī)еM(jìn)來，而趙元長已然在正殿上等著了。端茶來的宮人放下杯子便離開，確認(rèn)她是真的走后周禮這才拿出一張紙呈給趙元長。

趙元長看后心中一顫：“這是？！”

“臣以人頭擔(dān)保，千真萬確，婕妤正是當(dāng)年被滿門抄斬的高延尉之女。”周禮看了趙元長一眼繼續(xù)解釋道：“當(dāng)年高延尉的管家在別處找了兩個(gè)孩子來冒充，于是保住了姐弟兩人的性命?！?/br>
“那個(gè)弟弟現(xiàn)今在何處？”

“還不知。當(dāng)年姐弟倆被不同的人家收養(yǎng)，后來jiejie進(jìn)了宮，弟弟就沒了音訊?！?/br>
“有證據(jù)能證明嗎？”

“陛下手上拿著的，便是證據(jù)?！?/br>
趙元長看著手中的東西，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擺駕頌承館！”

不管這一連串的案子是否與婕妤有關(guān)，他都要試一試，只要能找到庚延一。

仿佛早就料到會有眼下這局面一般，面對著來勢不善的趙元長，婕妤也只是輕輕放下手里的女紅站起來，從容地行了禮。她身旁的宮人不安地看向她，她也是如若未見，在抬起頭來那一刻，竟還向著趙元長笑了。

她這一笑，笑得趙元長心里說不出難受：“你還是第一次對朕笑?！?/br>
“興許，也是最后一次了吧?！?/br>
“你知道朕為何而來？”

婕妤點(diǎn)點(diǎn)頭：“前些日子便隱隱擦覺到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br>
“你當(dāng)真是高嵩之女？”

“不敢隱瞞，正是?！?/br>
“你進(jìn)宮就是為了給高家報(bào)仇？”

婕妤自嘲般笑了一下：“若臣妾說不是，陛下還會相信嗎？”

“怎么不是？！當(dāng)年朝廷將高家滿門抄斬，而今你又進(jìn)宮做了婕妤，不正是想報(bào)仇嗎？”若不是趙元長攔著，紅了眼的常亭玉怕是早就沖了上去，他恨不得將眼前這女人一塊一塊分成千千萬萬段：“侯碩和你有何仇，你為何連他也殺了？！”

“也許，是不得不殺?！?/br>
“你！”

趙元長攔下拔出劍來的常亭玉，繼續(xù)問她：“你弟弟在哪兒？帶走庚延一的是不是他？”

“臣妾不知道?！?/br>
“庚延一在哪兒？”

婕妤站起來，望著殿門外堵著的侍衛(wèi)恍惚問道：“陛下，大牢是在西邊吧。幾時(shí)行刑呢？”

“朕再問你一遍，庚延一在哪兒？”

“陛下找到庚先生又能如何，就算尸體也要么？”

“你們究竟要?dú)⒍嗌偃瞬鸥市?？！?/br>
“當(dāng)年先帝殺了高家八十多口人?！?/br>
“……”趙元長一揮手，便讓侍衛(wèi)將婕妤押去大牢。如此一來，婕妤的弟弟定會現(xiàn)身，庚延一的下落也能逼問出來。

絞刑定在兩日后的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