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錄的煙花視頻、弟弟堆得亂七八糟的樂高玩具，還有年夜飯桌上一口熱熱的糯米飯。

盛夜行卡著筆，故意把轉(zhuǎn)筆姿勢做得漂亮又風(fēng)sao，用手肘頂了一下路見星的胳膊，悄悄吹了聲口哨。

流氓，自己這樣兒像個流氓。

“……”路見星轉(zhuǎn)過頭，咳嗽一聲。

然后，他把手從校服袖口里伸出來，從自己的手肘下過“三八線”，將握緊的拳頭擺在盛夜行眼下。

這回輪到盛夜行懵了，這是干什么？要揍我？

路見星用關(guān)節(jié)在桌面敲了三下。

他記得敲三下的意思是，謝謝你。

“謝謝？”盛夜行有點兒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低聲道：“你謝什么？”

“炮。”路見星說悄悄話。

盛夜行：“……”

路見星怕他聽不明白，臉都憋紅了，憋半天蹦一個字兒：“嘣?！?/br>
有點意思。

盛夜行想現(xiàn)在馬上就拉他出去放一個祖墳冒青煙的炮。

上課上到自習(xí)時間，唐寒說去辦公室拿個教案，暫時離開。

雖然高二七班紀(jì)律本來就差，但是有班委管著，全班在上課時間也還算安靜，基本都在埋頭寫自己的作業(yè)、看自己的書。

打探了一遍四周，盛夜行抓過中性筆，在自己的掌心寫了幾個字。然后他學(xué)著路見星的樣子把手掌伸過去，緩緩張開掌心。

里邊兒寫了“親一下”這三個字。

盛夜行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沒有看懂，想把書本先立起來遮擋住視線來個硬的。他剛用空的那只手拿起書本，就驀地感覺自己掌心一熱。

路見星低頭，往他手掌心寫字的位置親了一口。

他半張臉都被盛夜行的手掌遮住了，還很乖地閉上眼，睫毛微微顫抖著，像蓮花瓣兒里托了顆月亮。

隨后，路見星抬起頭，朝盛夜行笑一下，笑得眼下那顆紅痣都被牽動了。

盛夜行怔愣著，先是捏緊拳頭用指尖碰碰被親到的地方，一時分不清是自己的指腹?fàn)C還是掌心燙。

被他盯著的少年開始趴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撕草稿紙，眼神干凈純澈。

在盛夜行看來，那是所有人不曾見過的明亮。

路見星好似又墮入了某種異度空間，開始尋找自己的事兒做——比如撕紙、在課本上畫吐信子的小蛇、極為用力地用中性筆在本子上畫圈圈等等。

還有，他開始把“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這幾種顏色可以成條狀地畫在一起，一畫就是一下午，整個筆記本翻開全是小彩虹。

“彩虹”，在盛夜行看來是一個符號。

盛夜行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性取向，對于“gay”這個概念也模糊不清。

他的性格不允許他將自己囚禁在一個固定的框架內(nèi)，所以他的“喜歡”也是隨心所欲，別的并不會去考慮。

但對方是路見星。

盛夜行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挑了一塊鐵板去踢。

放學(xué)收拾完東西，盛夜行帶路見星回宿舍洗漱睡覺。

才開學(xué)第一周，他還不想鬧出點兒什么事情來。

自從李定西發(fā)現(xiàn)了宿舍樓下邊兒有墻可以甩外賣進來，他又睡不著，就老在半夜拉著盛夜行起來吃夜宵，吃完還不過癮，非要嘮叨幾句。

“老大，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李定西從外賣紙袋里挑了根熱狗遞過去，“你看你的車都落灰了，冷了它一個寒假，還不拉出去遛遛?。俊?/br>
每到晚上，李定西就想跟著他去城區(qū)把機車開開光。

“不遛了，才開學(xué)你就想惹事？”

咬一口熱狗，盛夜行摸了摸被自己剪回去的寸頭，扎了一手，“再說了，我妹說這幾天和我舅媽來看看我。誰知道她什么時候來?！?/br>
李定西笑一聲，從床上翻下來，“來了會打電話啊?！?/br>
盛夜行瞇起眼往窗外看，“不成，我妹見不著我會哭?！?/br>
“cao……一個路見星夠你折騰了，還那么寵小盛開。你搞慈善的?。俊崩疃ㄎ饔悬c兒不太能理解盛夜行為什么能對別人好過自己。

“搞啊，”餓得幾口就把熱狗吞了，盛夜行用紙巾抹抹唇角，“但我不善良?！?/br>
“得了吧，我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初認(rèn)識你時，你說拿蒲公英包餃子餡兒是因為舍不得殺豬?！崩疃ㄎ鞑粷M地說。

盛夜行往他后腦勺敲一下，扯著嘴角笑：“我他媽隨口一說你都信？”

李定西繼續(xù)叨叨：“看著你最兇，干什么都像要吃人似的……”

盛夜行深吸了一口煙，沒吭聲。

李定西也呼出白霧，說：“其實，其實我們誰不知道你最心軟啊?！?/br>
“誰都不知道?！笔⒁剐朽托σ宦?。

怎么老說這個。

最近對他們是不是太溫柔了？

其實盛夜行自己不覺得，有了路見星之后，他自己的脾氣好了太多了。

這個觀點李定西并沒有直白地說出來。

“哎呀……睡什么覺啊，睡覺多浪費時間。”李定西光著上半身和盛夜行蹲在一塊兒，手里嘬著煙，“我想唱歌，我閑不住，我想抽煙。”

“現(xiàn)在凌晨一點，我困。”已經(jīng)把煙吸得只剩屁股了，盛夜行站起來拍拍煙灰，“我這兒剩下一包中華，你能耐就拿去抽，抽完睡覺?！?/br>
“cao，中華？”李定西盯著那紅包裝的煙盒。

“在繞城外飆摩托，贏了一條?！笔⒁剐斜葎澚艘幌率嵌嚅L一條。

“牛逼！”

“還行?！?/br>
“老大，你……”

“乖乖抽你的煙，哥去睡覺了，”盛夜行壓低眉骨，甩眼刀過去，“把路見星吵醒了我弄死你?！?/br>
盛夜行嗓音啞啞的，聽得李定西嘴角一抽。

已經(jīng)是第二個學(xué)期開始，路見星在各方面都對環(huán)境逐漸熟悉了，對很多活動也不再那么抗拒。唐寒開始安排一些“接觸活動”與訓(xùn)練器材室的單獨課程給他。

課后，唐寒把她觀察到的和路見星關(guān)系稍微近一些的幾個男生集中的辦公室里，互相詢問了一下彼此情況，再小小地上了一課。

唐寒說，他的行為是因為自身損傷，而不是故意為了激怒你。

李定西聽完之后，提問道：“但是我如果真的被招惹到了怎么辦？我真的很生氣怎么辦？”他說著，眼神朝盛夜行瞟了瞟。

盛夜行緊皺著眉，沒有說話。

“他做出反常行為時，只是正在遭受焦慮與恐懼，以及許多他不能表達出來的痛苦……他的本質(zhì)是好的，”唐寒嘆氣，“在控制不住自己之前，先想想這些?！?/br>
見幾個男生都不講話了，唐寒繼續(xù)說：“當(dāng)然，我從來不會要求你們必須讓著他。你們都是平等的，你們也有權(quán)利去宣泄自己。你們只需要記住，平等才有尊重，尊重了才能去理解?！?/br>
唐寒停了停話語，將目光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