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在門口等我一小時，您聽到里邊兒開始砸東西了，就開門進來勸架。如果沒有，那就沒事，我等會兒帶他出來?！?/br>
“可……”唐寒對這倆孩子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相處方式有點兒接受不了。

“他不愿意放開，”盛夜行指了指自己的腰間，“我來處理?！?/br>
體育辦公室的門關(guān)上，偌大的辦公室里邊兒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盛夜行低下頭，嗓子有些?。骸奥芬娦??！?/br>
“……”路見星沒說話。

“路見星，”盛夜行又耐著性子叫幾聲，“你慢慢放開我，好不好?！?/br>
路見星張張嘴，終于說出了他來這個學(xué)校第二次重復(fù)的話：“不?！?/br>
哎。

“那你抱著吧，”盛夜行挺直背脊，“剛剛幫你擋架，是因為你也是七班的人。你現(xiàn)在這么抱著我，是因為我讓你想起什么人了么？”

路見星又說：“不?！?/br>
不太明白自閉癥患者內(nèi)心對于安全感的缺失，盛夜行更不能理解什么叫刻板的行為。

也許只是因為路見星那時候想拉住他，于是就去做了，然后覺得抱著他舒服，就不愿意放了。

這種“抱住他”的行為意識對于路見星來說，和平時站立坐下沒有太大區(qū)別。

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他沒有主動去和誰有肢體接觸，盛夜行是第一個。

但這第一個人并不知情。

“真他媽神奇，”盛夜行低低地罵一句，“你抱著，我居然也沒犯病……”

“你?！毙∽蚤]冷不丁又蹦一個字兒。

盛夜行嘆氣，“嗯？說話說完?！?/br>
“你就是，”路見星艱難開口，完整的句子說得十分吃力，“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只能說這感覺很微妙，漸漸的順著你的步調(diào)?！?/br>
第7章淋雨

盛夜行沉默著不知道說什么。

他憋住了想嘆氣的沖動，拍了拍路見星。

怕刺激到什么不好的回憶，曾經(jīng)感同身受過的盛夜行盡量放柔語氣，“路見星，能放開么？”

路見星僵硬了幾秒，回答：“可以?！?/br>
又過了幾分鐘，盛夜行實在被勒得難受，完全不知道小自閉哪兒來這么大力氣，又問：“能放開嗎？”

路見星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不可以?！?/br>
想起唐寒老師偶爾和隔壁班小孩的對話，盛夜行又誘導(dǎo)似地問：“到底是可以放開還是不可以放開？”

路見星說：“可以。”

盛夜行覺得頭疼，自己的掌心都要被自己掐腫了，換了個順序繼續(xù)問：“不可以放開還是可以放開？”

路見星想了想，“不可以。”

過了沒半小時，在略為別扭的氣氛之下，路見星終于乖乖地松開了手。

盛夜行也明白，路見星長期在線開西瓜的技能練成了。

然后，撒嬌耍賴靠沉默抗議的技能也登峰造極了——

連自己都他媽抵抗不了。

自己還得再跟老師強調(diào)一次，要教教路見星怎么防身，真不能再隨便開瓢了……

但好像這次出手，路見星走的下路，是直接往對方犯賤的手上招呼去的。

還行，有進步。

盛夜行想著，打開辦公室門，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唐寒，說：“他沒事兒了?！?/br>
“我知道你最不喜歡管閑事，”唐寒愧疚不已，“但是這次真的麻煩你了……”

“沒關(guān)系，”盛夜行吹了聲口哨，朝老師笑，“我回教室了?！?/br>
臨走前，唐寒看了眼跟在盛夜行身后的路見星，“你真的能安撫到他?！?/br>
誰安撫誰還不一定。

盛夜行沒說這句話，把校服領(lǐng)口又立起來，雙手揣兜，拿著假條走了。

原地站著的路見星一動不動，他還有些沒緩過勁兒來。

他一向是非常討厭觸碰的，從小到大表達得最多的情緒就是“不要碰我”。

他喜歡穿連帽的衣服是因為背部靠上的那一塊必須要有什么東西“負載”在上邊兒，自己才覺得舒服，其他任何讓他感覺到不舒服的版型、質(zhì)地都會讓他煩躁、發(fā)悶。

現(xiàn)在，路見星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喜歡用觸覺去感知一小部分的人的存在。

聽覺感知的異常導(dǎo)致路見星無法忍受任何多余的話語，也不喜歡突然的“挑釁”。

這些都是他生理承受不住的刺激——

打架也是條件反射所帶來的反應(yīng)。

他習(xí)慣了大多數(shù)人小心翼翼的觸碰、帶著善意或惡意的接近，但像盛夜行這樣明確要與他劃清界線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因為同情也是一種傷害。

盛夜行明白，路見星也知道，所以保持距離。

但是擁抱著別人的感覺，是溫?zé)岫鴿M足的。

路見星！

你在想什么啊。

他晃晃頭，想把腦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部甩出去。路見星明白自己這輩子注定無法和常人一樣去感知部分事物。

回到班上，路見星發(fā)現(xiàn)盛夜行已經(jīng)不在了。自己從來沒有去注意過某一個人的存在，這種認(rèn)知讓路見星感覺到有些許陌生。

教室不大，卻容納了近三十名學(xué)生，各有各的病法。

路見星身上那些“可憐”，放在他們之中也好像顯得如此稀疏平常。沒有人會過多地在意。

這些同學(xué)在討論什么，路見星也不是很在乎。

總之，在特殊學(xué)校里，什么事兒都還是得靠自己。

他們正聚集在顧群山的桌邊，聽這位百事通高談闊論。

“我還專門查了一下情況，”

顧群山的聲音不大不小，沒有帶貶低的意思，“怎么說呢，就比如我是自閉癥患者，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說話，你的聲音會被自動減低百分之七十，我的腦袋像裝在封閉容器里。我甚至可能理解不了你說話，也沒有辦法去注意你這個人的存在，我可能對你的衣服更感興趣。我也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觸碰，我會長期地重復(fù)刻板動作，比如一直玩兒瓶蓋長達數(shù)小時……”

路見星從后門進，一言不發(fā)地坐回位置上。

顧群山這些話早已被他自動過濾了……

現(xiàn)在他的眼里只有桌上還沒削完的鉛筆刀。

也許是他在辦公室門口的“暴行”傳遍了班級，有女生看他拿刀，緊張地往后縮了縮。

有人小聲嘀咕：“路見星拿刀了?！?/br>
路見星內(nèi)心直嘆氣，我拿刀又不是削你的。

我削2b的……鉛筆。

“在美國，自閉癥是第三大發(fā)展性疾病。大概每一萬名兒童中有四到五位兒童是自閉兒?！?/br>
顧群山拿書本遮住臉，小聲說完最后幾句，“所以路見星這樣也不算特別罕見……”

上課鈴響，已經(jīng)有人跟著注意到路見星回來了。

他們看見他手里的刀，下意識地往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