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種距離。他已經(jīng)回歸了自己的族群，而羲武與他們格格不入。

羲武沒有回答小胡子的責(zé)問，而是平靜地重復(fù)了一遍：“卜天，在哪?！?/br>
“你！”小胡子氣惱道，“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卜天的同伙！”

對比小胡子的急躁和恐懼，羲武被無數(shù)劍鋒和箭頭指著，卻始終異常平靜，用他那生澀的漢語重復(fù)：“卜天，交給我?！?/br>
小胡子氣結(jié)。這人油鹽不進(jìn)，來來去去就會說那么一句話，根本無法交流，必須得把他鎖起來上刑才可以！可是如何把他鎖??？這么多人都對他無可奈何，是他自己不肯走才能暫時把他留在大牢里，局面完全陷入了僵持。

蘇既明小聲在旁提醒：“告訴他，卜天死了?！?/br>
小胡子聽到蘇既明的聲音，像是找到了救星，全無半點主心骨，連忙回頭去看蘇既明。他這樣一動，被羲武察覺，原來蘇既明才是這一群蒙面人中的首領(lǐng)。

羲武的目光垂了垂，再次抬起時，目光直射蘇既明，蘇既明只覺周身一寒，立刻預(yù)警到羲武要動手！他心里恨小胡子不爭氣，哪里還敢停留，撒腿就跑，這扭頭一看，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張希汶這個侍衛(wèi)居然跑得比他還快，這會兒都快跑到拐角了，魏瓊給他的究竟是個侍衛(wèi)啊還是大夫?。?！

果然下一刻一條盤踞在羲武腳邊的大蟒蛇就朝著蘇既明直竄過來！擒賊先擒王，羲武猜到這幾個蒙面人應(yīng)當(dāng)是漢人官府中有權(quán)勢的，抓住為首的，或許就能知道他想找的人的下落！

“唉喲我的媽！”小胡子也嚇壞了，也沒命地往外跑。

官兵們沒想到羲武突然出手，一時間竟沒人來得及阻攔，那條巨蟒躥得飛快，眼看就要咬到蘇既明的腿，突然在半空中僵住，被那牛角墜子震懾，沒敢下口。這只是瞬間的事，蘇硯就撲上來抱住了巨蟒：“公子快跑！”

這一耽擱，給蘇既明留出了逃走的空，其余人也都反應(yīng)過來了，放箭的放箭，殺蛇的殺蛇，頓時又亂成了一鍋粥。

過了拐角，張希汶沒有跑遠(yuǎn)，就在拐角處等著蘇既明，拉上他迅速撤離。蘇既明發(fā)現(xiàn)蘇硯沒跟上來，急得不肯走了：“蘇硯，蘇硯沒跟來！”

“那人沒打算殺人。”張希汶道，“蘇硯不會有事，擔(dān)心你自己吧，快走！”

蘇既明被張希汶拉出大牢，后面一陣sao亂。幾十個獄卒竟然擋不住一個羲武，數(shù)十條蛇在前面給他開路，他追了出來！

蘇既明一回頭看到滿地的蛇頭皮都麻了，差點一個踉蹌摔倒，被張希汶一把扶?。骸斑@里走！”

蘇既明跌跌撞撞，連方向都失了，張希汶索性雙手架住他的腋下，提著他跑了起來。兩人拐進(jìn)一條小巷，只見巷子深處有個大水缸子，張希汶力大無窮，提著蘇既明向提著小雞仔一樣把他往大水缸里一丟，自己也跳了進(jìn)來：“先躲一下！”

蘇既明整個頭腦都是木的，一心想著別讓羲武認(rèn)出他來，蜷縮進(jìn)大水缸里不敢抬頭。只聽外面悉悉索索，是蛇群游過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兵刃聲和叫喊聲。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救命！快把這條蛇拽走！”

“蘇大人呢！保護(hù)蘇大人！”

蘇既明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張希汶蹲在他身后，小聲安撫：“別怕。”

蘇既明心亂如麻。他害怕，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才在大牢中羲武射向他的那一束冰冷的目光。突然間一股恨意和無力感在他的胸口縈繞。為什么羲武不好好呆在儋州島？！他們?yōu)跣U人，不是生生世世要守護(hù)族中圣物的嗎！為什么，為什么要來到這里，他離開儋州的時候就做好了生生世世永不相見的打算的！

嘈雜聲靠近過巷子，但又遠(yuǎn)離了，看來羲武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躲在水缸里的他們。張希汶壯著膽子稍稍仰頭，窺視外面的情況。只見羲武站在巷口，有些躊躇，片刻后他轉(zhuǎn)身往大牢的方向走。剛才那個蒙面紗的漢人長官找不到了，他想回大牢再找一找有沒有他要找的人。

然而這時遠(yuǎn)遠(yuǎn)一陣馬蹄聲馳近了，看來是官府的增援來了，且聽聲音來的人不少。羲武猶豫了片刻，晃了晃手中的金蛇權(quán)杖，轉(zhuǎn)身離開了。

蘇既明始終躲著不敢出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有腳步聲朝著水缸靠近，張希汶拔出兩把匕首捏在手里，低聲道：“蘇大人你先別出去?！闭f罷自己猛地跳了出去。

又片刻，張希汶在水缸上探頭：“蘇大人，出來吧，那人已經(jīng)走了。”

羲武已經(jīng)離開，原來是找蘇既明的官兵來了。蘇既明這才松了口氣，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腿軟了。他無奈道：“拉我一把?！?/br>
官兵們將蘇既明從水缸里拉出來，扶著他走回大牢門口。那里聚集著上百官兵，而魏瓊赫然也在人群中——出了這么大的亂子，到底還是有人去給魏瓊通風(fēng)報信了，魏瓊一聽說就立刻帶人趕來了。羲武也是見人數(shù)太多，對付起來未免棘手，因此暫時撤退了。有蛇群為他殿后，官兵們不敢追得太近，他此刻早已不見。

“公子！”狼狽的蘇硯看見蘇既明，猛地?fù)渖蟻?，緊張地上下檢查他，“公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蘇既明搖搖頭，摘掉了臉上的面紗，反過來打量他可憐的小書童：“你呢？你怎么樣？”

蘇硯搖頭：“我沒事。那個人說，他不殺人，他要卜天。”

驚魂未定的小胡子拍著胸脯，悻悻地嘟囔：“他是不是有病啊？卜天是他媳婦??？除了這句他不會說人話是不是？”

魏瓊冷眼打量著這狼藉的場面，目光在蘇既明摘下的草帽和面紗上停了停，隨即走了過來：“清哲?！?/br>
蘇既明一看到他便有些心虛，垂下眼向他行禮：“魏大人?！?/br>
魏瓊扶起他：“不必多禮。這是怎么回事？”

蘇既明干巴巴答道：“我也是聽說有人劫獄，剛趕過來的。”

獄長立刻上前，將羲武劫獄的整件事如此這般稟報給了長官。說罷之后，他又補充了一句：“那人雖然口口聲聲要救卜天，但應(yīng)該不是那批亂黨的同伙，亂黨里沒有這么厲害的人。”

這話說得也在理，假如卜天手下有能夠呼風(fēng)喚雨驅(qū)引蛇蟲的人，當(dāng)初覃春也沒那么大命逃出來了。

獄長接著道：“他會使妖術(shù)，很像傳聞中的烏蠻祭司?！?/br>
前幾天儋州的官兵跟烏蠻人交過手，大敗，消息也傳到了海的這一邊，大家對烏蠻人的手段都有所耳聞，因此羲武是烏蠻人這事想瞞都瞞不住。

魏瓊聽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蘇既明，蘇既明有所察覺，立刻回以目光，不曾想魏瓊嘴角竟掛著一絲笑意，旋即又嚴(yán)肅了：“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