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情的形容逗笑了，接著道：“他肯定很擔(dān)心你。”

擔(dān)心？也許吧，但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我在這邊呆的時間不長，而時空壺的技術(shù)又足夠成熟，已經(jīng)有許多個成功的先例了，而這個項目的評估報告里，危險系數(shù)也并不大。莫伯冶為什么會這么說呢，難道他執(zhí)行的是有極大風(fēng)險的項目？

“那你呢？”我轉(zhuǎn)過頭，看見月影斑駁將他的側(cè)臉勾勒出一個深邃的，閃爍著清淺銀色的輪廓。

他沒有回答，低頭從懷里掏出了一件什么東西，雙手舉到唇邊。

“我從秦國帶了一只塤回來，吹給你聽吧?！?/br>
于是低沉悠遠的樂聲響起，我在現(xiàn)代也聽過塤，但是在嘈雜的城市里，匆匆的幾個音，沒有在記憶里激起任何漣漪。而此時，萬籟俱靜，月華如洗，這難以言說的音樂將我環(huán)繞，穿透，莫伯冶閉著眼，專注地吹奏，他是在向我訴說他的心事嗎？可是具體內(nèi)容我無從得知，只能用遲鈍微末的觸覺捕捉到一點悲愴寒涼。那一整個夜晚，都在這樣的塤樂里度過。我夜半醒來，看到窗外那個獨坐樹下默默吹奏的人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一點都不了解他。然后我又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清晨，幾乎是在破曉的同一時刻驚醒。

今天，就在今天！

我飛快從床上躍起，再次檢查了一遍攝錄機的安裝是否牢固隱秘，坐具的擺放是否合理，房屋和院落里是否有任何不對勁的細節(jié)。

馬上，我就能親眼看到那個人了！

然后發(fā)生的事情簡直像是夢一樣：我親眼看見三閭大夫來到這間簡陋的院落，莫伯冶為他用塤吹奏了和昨晚一樣的樂曲。我的身份是仆役，遠遠地看著那兩個人，還有被我放置在高處的攝錄機，心里的悸動卻一直沒有平息。

我作為一個旁觀者，親眼看到了屈原。等到資料收集完畢，這所有的所見所感，我一定可以跟老頭子說上一天一夜，我已經(jīng)能想象得出他的表情——渾濁的雙眼放出熱切的光，手指哆嗦著把資料整理一遍又一遍，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過頭猛拍下我的肩膀，說小簡辛苦啦，走走走，我?guī)銈內(nèi)コ院贸缘摹?/br>
他的身體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好，這我是知道的。在我出發(fā)前的那個星期，他去了好幾次醫(yī)院，別人知道，但是他吩咐說要瞞著我。我何嘗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既然他要這么做，我就盡力去完成他的理想吧。

老師，放心吧。我一定會帶著驚喜回來的。

這個會面并不長，幾首曲子之后，三閭大夫就離開了，莫伯冶卻繼續(xù)在手里把玩著那只塤，我忙著把機器從遮蔽物之間拆下來，好進一步察看拍攝的影像。

“你怎么會認(rèn)識他呢？”我我雖然猜到莫伯冶的任務(wù)可能并不尋常，這也許是不能說的機密，但好奇心終于還是占了上風(fēng)。他也是穿越而來，沒有任何身份，怎么能邀請到三閭大夫來家中做客呢。

“因為我是樂師啊?！蹦毙Φ馈?/br>
原來如此！楚國的音樂發(fā)達，有專門掌管音樂事務(wù)的官職，比如楚鄖公鐘儀世代世襲“伶人”一職。鐘建被楚昭王任命為樂尹，樂師扈子也是以司樂為職的樂官。按他的音樂才能，被任命為樂官也不奇怪。

那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來這邊很長一段時間了吧，究竟是什么樣的任務(wù)需要他這樣做呢？

我有些猶豫要不要深入問下去，那邊莫伯冶繼續(xù)道：“明天我要前往郢都外東邊的一座高臺，你也來吧?！?/br>
“高臺？去干嘛？”我有些吃驚。

莫伯冶看了我一眼，“你不想有機會能在白天從空中記錄下郢都的樣子嗎？”

我瞪大眼睛，“你瘋了？這里可見度這么高，飛行器會被發(fā)現(xiàn)的！”

“是啊，你不把飛行器叫過來我都沒法交差了呢?！彼痣p臂，顯示出了十足的耐心。

“什，什么意思？”我一頭霧水。

“這里的人崇拜鳳凰，我的職責(zé)是把鳳凰引到那座高臺上?！?/br>
“你是想……讓我用飛行器……？”我被這個想法震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莫伯冶點頭，“這樣你就可以沒有任何顧慮地進行航拍，很不錯吧。”

我差點跳了起來，聽上去何止不錯！簡直是——非常可行！這可比之前預(yù)想的在夜間進行紅外線拍攝要理想得多！

“我不能把旺財一個人丟在這里，讓他呆在你的飛行器里，可以嗎？”莫伯冶似乎是料到了我的反應(yīng)，借機提出了要求。

旺財從他背后探出個頭來，光學(xué)鏡一閃一閃，像是在表示他會很聽話。

“呃，大概……也行?！币粋€廚房機器人的話，其實也沒問題？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fā)?！?/br>
?

☆、鳳兮鳳兮

?　　那天晚上，旺財和我呆在一起。它的兩只機械臂抱在一起，光學(xué)鏡里藍白色的幽暗光芒不停轉(zhuǎn)動。

我必須要承認(rèn)，睡覺時被一個機器人盯著的感覺非常奇怪，足以驅(qū)走所有的睡意。于是我掀了被子，盤腿坐了起來。

“你的主人為什么要叫你旺財？”

它搖了搖頭，“不知道?！?/br>
“你的主人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他……愿意。”光芒雜亂地閃爍著，似乎這個問題對它來說并不是那么容易回答。

“愿意什么？”我繼續(xù)問道。

“我不能說?！彼蛭遥R頭里飽滿的圓形光弧甚至能看出一點點歉意。

“為什么你的主人要帶你一起去呢？”我換了個問題。

“我……害怕。”

“害怕什么？”

“獨自一個人?！?/br>
我略微吃驚，非常害怕一個人獨處的機器人還真的是——非常少見。

等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旺財已經(jīng)朝我張開了它的兩只機械臂。

“抱我一下好不好？”光學(xué)鏡里的波動幾乎讓人要以為它下一刻就要流下淚來。

我差點石化，最后還是看不下去，彎腰環(huán)住它，拍了拍它冷硬的金屬外殼。

“你真好?！?/br>
呵呵，謝謝……我的心情復(fù)雜難言。

“你一定會喜歡主人的，他也很好?！彼恼Z氣變得輕快起來。

喂你只是個機器人而已，不要亂說話啊！

但是——我想起那個短暫的擁抱，他是什么意思？當(dāng)然穿越到兩千多年前還能遇見這是很不容易，但是這能成為他喜歡我或者我喜歡他的理由嗎？

他是長得很好看沒錯啦……但是，但是——好吧，偶爾神經(jīng)病一點也沒什么不是嗎。

而且如果現(xiàn)在出手，連競爭者都不會有對吧。

嗨，老頭子，我在這次時空旅行里順便談個戀愛你也不會反對的吧，如果我給你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你會昏過去嗎？我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