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言露出一口小白牙哼了一聲，慢吞吞的伸了個懶腰，昨天那戲子讓他想起來的，倒真是想和冉雍過點平常的日子。他望著山峰上滿滿不絕的楓葉若有所思，如果不是昨晚見過村民們那樣，這里真的是個頤養(yǎng)天年的好地方。只是現(xiàn)在，他總覺得空氣里那種血腥味揮之不去。——阿冉是不會喜歡這里的。

“你們，你們當(dāng)真能醫(yī)好這怪??？”陳伯一雙眼睛里遍布血絲，他已經(jīng)記不清是多少個日日夜夜，自家婆娘猛地起身，那種垂涎美味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他的枕邊人。

她口里只會喃喃說著餓，開始她還會有些神智，到廚房去找些能吃的東西，可是后來事情越來越嚴(yán)重了，村中不斷少人，可是村民們竟視若無睹，每天仍舊過著安穩(wěn)的日子。不知，又何況不是種幸事。而陳伯則不得不受著先是自家的媳婦不見，再后來就連他七歲的小孫子也沒了蹤影。他一直不想把這事往自家婆娘身上想，直到那天他在婆娘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件帶血的衫子。

冉雍懶得和陳伯多做糾纏，他道：“如假包換。你看我們不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你們宗祠里過了一夜。”

陳伯被冉雍不留情面的話燥的臉上一紅，那宗祠里留下過多少人命，他當(dāng)然是知道的。

“這事，確實是那唱戲的死了之后才發(fā)生的。”陳伯嘆了口氣絮絮叨叨的說起來：“但是這其中，也真是作孽啊?！?/br>
原來這女子叫林月，是個相當(dāng)知進(jìn)退的姑娘，跟著戲班子得的收入也多送回家里去。因她性子本分嗓子又好，老板娘對她也不苛待，甚至多加照顧。

三墳村那時在外人看來雖有些神秘，不過也只是因為他們不與外人交流，名聲倒仍是好的。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也不為過。再加上那時村子沒通電，平時也沒什么娛樂，戲班子就在這多呆了兩天。

沒成想就是這兩天出了事。

林月人長得嬌俏，點她的人自然是多的。那天恰是一出香箋淚唱的晚了些，村里來了兩三個外人。兩男一女，據(jù)說是在山里迷了路。

陳伯啐了口：“我一瞧那倆混小子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那眼，斜溜溜的直往人身上打轉(zhuǎn)！”

而也和陳伯所說的一樣，王運和周興這兩人，一肚子壞水。他們本來帶謝云云來這深山老林里就沒存什么好心思，他們本是一處地方的，巧言說通了上司，這才在地質(zhì)考察的時候帶上了謝云云這么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不過謝云云又何曾是傻的，她這一路上小心謹(jǐn)慎從沒單獨和王運周興這兩人獨處。兩人雖然都心懷鬼胎，但是又不會‘互幫互助’，謝云云利用他們這心思，一路上又多宿住民居，這才一次次化險為夷。

這一次他們晚上宿在三墳村，謝云云關(guān)好了門窗仍不安心，又用盡了力氣把老鄉(xiāng)家中的半人高的柜子堵住門，這才勉強(qiáng)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果不其然半夜院子里傳來走動的聲音，門栓被推得嘎吱一響。謝云云渾身一抖，只是外面那人見進(jìn)不來，反復(fù)幾次后才離開了這里。謝云云松了口氣。

只是慘了林月。王運那晚進(jìn)不得謝云云房里，出門抽煙時，恰遇到晚歸的林月，他惡向膽邊生，一路尾隨到宗祠前。那時已是深夜，其他沒了場的早已睡去。

王運那般歹狠的性子，無論林月怎般乞求都不肯放過她。

“哎，其實要我說，就是有人看到又能怎樣？林月那般，得惹多少人眼紅，那天見她被欺負(fù)，不定再踩上一腳呢?！?/br>
聽陳伯這樣說，涂山莫名想起了那五道指痕，那姑娘那晚所受的屈辱，他覺得胸腔里有些發(fā)悶，誠然感同身受這四個字從不存在，但是此刻他竟覺得有些難過。

陳伯面露難色，其實到這已是說了大半，余下那點……他猶豫了又猶豫，抬頭看了一眼藺言，又低下頭去狠狠抽了一口煙。

藺言知這便是他所隱瞞的‘作孽’那部分了，“治病下藥，連病癥都沒清楚，可別越治越糟才是?！?/br>
陳伯被他這一嚇連忙開口，只是話中也不免遮掩。原來那王運逞兇時，被村中一青年看到。這青年老大不小了卻游手好閑，以至于連個媳婦也沒有。

他百般要挾林月，得逞后更是三五天帶上一人來，事后索要錢財，竟把林月當(dāng)做一顆搖錢樹！同時他又控制著林月，不許她尋死。

“這村里——哪個心里沒點齷蹉心思，不過是敢說不敢做罷了，那青年給了這樣的機(jī)會。只是可惜了那樣好的一個小姑娘?！?/br>
陳伯說完，那悲嘆的樣子也不像假裝。

藺言：“那你所說的雨天路滑，只怕也是村中人所做的？”

陳伯微微點了點頭，“他們怕她有天能逃出去，最重要的是那小姑娘已經(jīng)沒了活的念頭?！?/br>
那青年對她極其不人道，記起來時便給些吃食，記不起來就連水都不給一口。陳伯偶爾會偷偷給她送些食物，起初林月還會向他求救，可是后來她眼神麻木呆滯，是對生完全喪失了渴望。

“阿伯，你這樣幫他們，我難道就不是人了嗎？”

陳伯還記得那姑娘最后一句話是對他這樣說的。可是他何曾幫過他們。再說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又能怎么辦，他一沒糟蹋過她二沒苛待過她。，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何況村中那么多人，他又怎么能同那么多人作對呢？

林月死的那天，陰風(fēng)大作，他們怕這姑娘死時怨氣太大，因此拘住了她的影子，然后把她匆匆埋了去。

“這事已經(jīng)過了一年又一年，當(dāng)年的那青年早已經(jīng)病死，就是糟蹋過那姑娘的，也多為人父，這事早已經(jīng)翻篇，怎得那姑娘還不能安心去投胎！”

冉雍眼中的溫度隨著他這句話，終于一點點的落了下去。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人，拿他人所受的苦難當(dāng)做理所應(yīng)當(dāng)，拿他人的苦楚認(rèn)作應(yīng)該忘卻。然而更可怕的是，總有那些卑劣的人，他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倪^著安穩(wěn)的日子。只把那些良善者，一步一步的踩進(jìn)泥里。

“你們在她死后，拘住了她的影子？”

冉雍漫不經(jīng)心的問了句，陳伯忙不迭的應(yīng)下：“可不是，當(dāng)時村里來了個有能耐的婆子，說這姑娘怨氣太大，要不用法子扣住她，她一定會回來報仇的。到時候我們這一村老小，只怕都得沒命。”

藺言想了想，只怕這婆子應(yīng)該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人了，“既然這樣，你帶我們?nèi)タ纯淳兴白拥牡胤?，我們再做打算?！?/br>
陳伯有些遲疑，只是想到他們確實安穩(wěn)在宗祠過了一晚，這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下來。

此時日頭高懸，旁人家正是吃晌飯的時候，陳伯一路帶著他們左拐右拐到了一處不起眼的水井旁。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子，“就是這了，如今這也方便了，家家戶戶都不用挑水用井了。也是當(dāng)時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