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柳城在離開孫晨公寓后沒有直接離開，他回到樓下車上，在那里坐了好幾個小時。

整整417天，在找不到孫晨的417天之后，他終于重新見到對方。再也沒有哪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能和他此刻相比。大概只有在樓下望著孫晨房間窗戶泄露出來的燈光，才能讓他莫名惶恐的情緒稍稍平靜。柳城坐在自己的汽車?yán)?，一邊看著樓上的燈光，一邊回想自己剛才見到的對方?/br>
孫晨變了。柳城能清晰感受到這一變化。

重新回來的孫晨和失憶前的他不同，也和失憶后的他不同。曾經(jīng)的孫晨太冷，戒備心太強，或許還太害怕，后來的孫晨則太無害，太單純，太無知。而如今的孫晨，他和最初的自己不同，他的冷淡不再是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因為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只知道拼了命保護自己的膽小孩子，他也和后來的自己不同，他的平靜不是懵懂的天真，而是成熟后的理智。

柳城覺得，孫晨“懂事”了，至少，比從前的自己“懂事”了不少。他因此學(xué)會了勇敢。他甚至愿意花時間來面對柳城，聽柳城說話。這不僅僅是所謂的懂人情世故，事實上，他還做到了通情達理。

孫晨愿意邁出這一步，走出自己的世界，這意味著他根本不再需要柳城。柳城曾為了能夠使孫晨破除詛咒般的自卑如此努力澄清那些讓對方誤會的事情，可實際等他有機會那么做的時候，孫晨早已經(jīng)拾起了對世界的信心。他不需要柳城來證明他該鼓起勇氣來接受別人的喜愛。他不需要柳城來支持他嘗試真正看清這個世界。他不需要柳城來做這些無用功。

柳城很高興看到孫晨變得“強大”，與此同時，他也無法抗拒自己被失落的情緒沖刷。

他知道，自己離孫晨的距離越來越遙不可及。

那天的后來，柳城一直等到了樓上熄燈，依舊沒有走。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

有一會兒，柳城不確定自己之前重遇孫晨的場景是不是做夢，他沖動地重新回到樓下想要按響門鈴，但最終，沒那么做。

適可而止。現(xiàn)在他所剩的能為孫晨做的大概也就是那么一件事了。

他猜如果自己完全不出現(xiàn)，孫晨會更滿意一些，可無論如何，這件事他絕對沒有辦法做到。他只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孫晨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很快接受了S臺的聘書，被重啟。作為贊助商，柳城頻繁出入電視臺，以比任何贊助商都要更積極百倍的方式參與節(jié)目的策劃制作過程。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厚著臉皮多見見孫晨，不過，他也有起到重要作用的時刻。例如說在節(jié)目組確定嘉賓名單的時候。

曾經(jīng)不同意邀請電影演員路小滿的孫晨這一次反而主張請他參加這個節(jié)目。先不說曾經(jīng)遇到意外的路小滿重新歸來這一話題性是否全然正面積極，單就另一方面來說，半年前風(fēng)頭正勁的路小滿忽然陷入丑聞，然后還被爆料精神異常，之后主流媒體和網(wǎng)民對路小滿的情況算是主要持理解同情的正面態(tài)度，可說到工作，早已沒有什么人敢請他，同樣，他自己也淡出了娛樂圈。請他已經(jīng)風(fēng)險大，要請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節(jié)目組其他工作人員包括臺里的領(lǐng)導(dǎo)都不怎么贊同這一提議。

于是，柳城以路小滿主演的他的那部電影宣傳為由，直接加贊助費來獲得路小滿進節(jié)目組的名額。

他的這一愚笨做法得到了孫晨的感謝……盡管孫晨的表現(xiàn)方式不過就是給柳城發(fā)了條短消息道謝——他們甚至沒有互加微信。收到只有“謝謝”二字的消息時，柳城看了手機好半天，把回信編輯出幾十個草稿版本最后只干巴巴回了一句“現(xiàn)在就怕路小滿不接這個工作”，他在發(fā)出消息后又大大唾棄了自己一番，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趁機來一句“為了方便聯(lián)系，我們加個微信吧？”

孫晨很快又回了一條消息。那條消息很客觀分析了路小滿的情況。就孫晨的意見，一直和當(dāng)初意外身亡的吳飛教練家人保持聯(lián)系，并不時暗中援助對方的路小滿肯定也想用這個節(jié)目來致意一些什么，或者了結(jié)一些什么，所以對方會接節(jié)目。

柳城再次苦思冥想了好半天，結(jié)果只回了三個字“那就好”。

那天晚上柳城反復(fù)拿出手機翻看孫晨的這兩條消息。到后來他幾乎能把消息倒背如流，盡管那只是很公事化的內(nèi)容，里面沒有一個“你”字，沒有一個“我”字。

之后在電視臺再見到孫晨，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好轉(zhuǎn)了不少。柳城厚著臉皮和孫晨打招呼，孫晨即便不吭聲也至少會對他點個頭。有一次他們在食堂遇到——柳城現(xiàn)在沒事就在電視臺的食堂用餐，因為孫晨中午總是會去那里——柳城端著餐盤走到孫晨桌邊問“不介意吧”，孫晨直接回答了不介意，盡管之后跟著的是“我正好吃完了?！?/br>
那天柳城一邊坐下一邊眼巴巴看著對方端著空盤子離開。第二天他根本沒事需要去電視臺，結(jié)果午餐時間提前離開公司開著車到電視臺的餐廳就餐，因為早到了，他在食物櫥窗逛了好幾圈，等孫晨端著餐盤落座后，他繼續(xù)湊過去。這次孫晨依舊讓他坐下了，他借機把一碟咖喱雞往對方盤子里放，“我記得你喜歡吃雞rou?！?/br>
這天發(fā)生的事后來讓他一整個晚上興奮得沒睡好——

首先，孫晨居然真的吃了那碟雞rou。

受到鼓舞的柳城在對方快用晚餐的時候出聲：“小晨，下周二上映，我還沒給你版權(quán)費和分紅，先讓我請你去看這部電影吧？”

孫晨高效給出柳城沒敢指望的回答：“幾點，哪個影院？”

“電影首場是八點的?！绷腔剡^神后趕緊說：“我們先吃了飯再去吧？我六點來這里接你？”

孫晨點頭同意：“下周二六點樓下門口見?！?/br>
之后通宵沒睡著的柳城翻來覆去琢磨孫晨是否知道這是一個約會，他告誡自己別太樂觀了，可止不住因為覺得孫晨或許在給自己第二次機會而高興不已。

他從周六那天開始研究自己下周二該穿哪套衣服。他知道穿得像個新郎只會看起來可笑，可稍稍休閑一些的服裝又讓他覺得太隨便。另外，他把吃飯的地方定在了一家曾經(jīng)和失憶的孫晨一起去過，并深受孫晨好評的新加坡餐廳。那是家平民餐廳，沒有包廂甚至不提供訂座。柳城一早安排自己的秘書那天算加班先幫他去領(lǐng)號占座。星期一一上班，他把秘書叫進辦公室，給對方看了手機里三張他的自拍照，詢問平時很有時尚品味的女秘書哪套衣服最適合他。

終于到了周二那天，柳城之前特地把整個下午的會議安排都調(diào)整開，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