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邊guntang的溫度。

    還真的是……燒得厲害，自制力和忍耐力都降低了，那些從來不敢說的話也都說出來了。

    因為薔華一直以來的照顧，他小的時候曾經(jīng)暗自發(fā)誓永遠(yuǎn)都不會和薔華爭吵，要滿足她所有的愿望。

    可是他最終還是違背了誓言。

    如果他純粹抱著感激之心就好了，無論她把他當(dāng)做是誰他都不會生氣，不會痛苦，也不會嫉妒?？梢砸恢迸阒?，直到有一天她不再喜歡他的琴聲。

    鐘離魅靠著冰冷的墻壁，長長地嘆息一聲。

    從那之后薔華便換了伴樂的琴師，再也沒有來找過鐘離魅，甚至在玉芙天成里見面的時候她也不會打招呼。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兩人間的異樣，各種旁敲側(cè)擊的詢問，甚至客人們都來問他們?yōu)楹尾缓蛯Ψ胶献髁?。只可惜他們什么都不肯說，這讓人們越發(fā)好奇。

    鐘離魅遇到的大部分詢問的人都讓他去跟薔華個認(rèn)錯。薔華的丫鬟甚至還跑過來好好勸了他一番，說就算是美人的錯她也不會認(rèn)的，既然要和好就得有人先低頭。

    鐘離魅只是笑著搖頭

    和好，然后呢，繼續(xù)做她愛人的替身

    她對他笑，對他溫柔地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想，或許她對她的愛人也是這樣的。她究竟是在看著他，還是在看著她曾經(jīng)的愛人呢。

    他不喜歡陷入這種思緒中，計較又不敢言明的自己。離開了她就可以把這樣的自己隱藏起來。只是偶爾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她時，他仍然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看著她。

    如果他足夠堅決的話，或許他會請求離開玉芙天成。這些年他賺的銀子已經(jīng)足夠贖身了，留下來的理由大半還是因為薔華在這里。離開了這里就可以從薔華的生命中掙脫出來，不再糾結(jié)于那些愛慕和痛苦。

    薔華那么驕傲的人，如果他的態(tài)度足夠堅決，她是不會挽留的吧。畢竟再培養(yǎng)另一個“鐘離魅”，應(yīng)該也不是困難的事情。

    可是他始終不能堅決。

    在鐘離魅和薔華冷戰(zhàn)的第三個月時，某一天鐘離魅早上醒來，慣例地準(zhǔn)備去前廳時路過了薔華的房間，他看到有人進(jìn)進(jìn)出出那個房間，不禁疑惑。

    薔華一貫不喜歡別人進(jìn)出自己的屋子的。

    他走過去問薔華的丫鬟這是怎么了，那丫鬟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說道“前幾天掌事姑姑不是說過了嗎，要清理一下這間空屋子?！?/br>
    鐘離魅愣了愣“空屋子？這不是薔華的房間么？”

    丫鬟越發(fā)疑惑了“薔華？薔華是誰??？”

    鐘離魅驚訝地看著她，只一瞬就平復(fù)下來“沒什么，我記錯了。”

    薔華又把他們關(guān)于她的記憶消除了？可是還沒有到十年啊。鐘離魅一邊疑惑著一邊把玉芙天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沒有找到薔華的蹤影。她上次消除人們記憶的時候，當(dāng)天就重新在玉芙天成露面了。

    鐘離魅有些隱隱的不安，但是他想或許薔華有什么事情要處理。

    第二天，她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一周后，她還是沒有出現(xiàn)。

    鐘離魅的不安慢慢發(fā)展為慌亂，可是沒有人記得薔華了，他都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等到她音訊全無的一個月之后，他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這次不告而別的含義。

    她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一點的那天他跑去了朽夜閣，在他因為慌亂而失了輕重的敲門聲中，一個緗色衣服的靈秀姑娘打開了門，她原本神色有些不愉見了他卻是驚訝。鐘離魅問她“蘭夜在嗎？”

    那姑娘搖搖頭，鐘離魅便追問道“你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嗎？”

    姑娘想了想，答道“他這次是去辦公事，可能暫時都不會回來了?！?/br>
    “暫時是多久？”

    “大概……一百年？”那姑娘靠近他小聲說道，然后吐吐舌頭。

    鐘離魅沉默了一會兒，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好?！?/br>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好。

    離開了朽夜閣，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著。走著走著聽見了人們的驚呼聲，他茫然地抬起頭，一滴雨水正好砸在他眼睛里。他有點疼地低下頭揉著眼睛，風(fēng)越來越大，無數(shù)的雨滴落下來。很快街上就一片空空蕩蕩，他卻仍然站在雨里，捂著眼睛。

    她終于厭煩了。

    因為這個替身不聽她的話還惹她生氣，終于不想要他了。

    連道別都不屑。

    鐘離魅抬起頭來慢慢地往前走，水順著他的頭發(fā)和衣袖滾落，和雨聲混成一片嘈雜的響聲。

    你自由了，鐘離魅，你應(yīng)該開心的。

    你在難過什么呢？

    混亂復(fù)雜的思緒在他的腦海中混戰(zhàn)著，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個在雨中快跑的大爺沖他吼了一句——在想什么呢小伙子，快避雨??！

    鐘離魅愣了愣，他低頭迷惑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在想……什么？

    他剛剛好像在想，如果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還會不會回來？那么要等多久才會回來呢？一百年嗎？

    對于妖來說只是隨便消遣的時間，卻是他的一輩子。他等不起，等不到的。

    他居然很認(rèn)真地在想這個，認(rèn)真地想當(dāng)一個替身也可以，如果她能夠回來的話。

    鐘離魅笑起來，他跪在地上大聲地笑著，笑出了眼淚，笑得咳嗽不止。

    為什么不讓我忘記你？為什么只有我還記得？

    你是在報復(fù)我嗎？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地喜歡你。

    鐘離魅暈倒在雨里被路人送回了玉芙天成，當(dāng)天夜里就發(fā)起了高燒，燒了一整晚溫度才稍微降下去一點，第二天又開始燒起來。在無數(shù)可怕的夢魘里他一直念著薔華的名字，偶爾清醒的時候照顧他的小廝就問他薔華到底是誰。

    ——不會再回來的人。

    他只是這樣回答。

    這次傷寒來勢洶洶，足有半個月才見起色，在鐘離魅慢慢好起來的時候，日子也到了冬天。

    他搬離了那個小寮，有了自己的丫鬟小廝。他很少外出，即便是站到走廊里也得披著厚厚的袍子。丫鬟小廝們都說，病了這一場鐘離先生瘦了許多，看著越發(fā)單薄了。而且可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總感覺鐘離先生沉默了很多，從前雖然話少但是也是常笑的，如今連笑容都很少見了。

    在深冬的某個夜里，鐘離魅正在燃著火爐的溫暖房間里彈琴，似乎是刮起了大風(fēng)，門呼啦一下被吹開了。他冷不丁地被冷風(fēng)一吹，劇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