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再見那公子。那公子家里雖有勢力，奈何薔華有衛(wèi)顏撐腰，他也不敢強迫她。

    后來聽說那公子娶了妻子但是對薔華還是念念不忘，常與妻子爭吵，夫妻關(guān)系極為惡劣，如此不久后他妻子便上吊自殺了。

    那件事發(fā)生后不久，某一日薔華忽然失蹤了。說是前一日出了門就沒有再回來過，玉芙天成里亂成一團，大家都在到處尋找她。鐘離魅聽說了此時，也難得地有些緊張，他回到房間里放下琴正要出門，卻隱隱地聽見了歌聲。

    那是薔華曾經(jīng)說過，她最喜歡的歌。

    鐘離魅循著歌聲走到小寮邊的竹林深處，那里有一個小池塘，果然薔華就坐在池塘邊沿，發(fā)和妝容還是昨天離開時的樣子，低聲哼著那首歌。

    數(shù)九天寒的時節(jié)，池塘里的水都結(jié)了厚實的冰，她卻赤著一雙腳踩在枯葉鋪滿的地面上，衣服也很單薄。聽到鐘離魅走近時踩碎落葉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著他，眼里有些復(fù)雜的悲傷。

    鐘離魅和她相視著沉默了一會兒，他剛想問她怎么了，她卻突然笑起來，輕飄飄地說“想不想看我跳舞？”

    沒等鐘離魅回答，她便靈巧地跳上了池塘的冰面。

    陽光下的冰面晶瑩剔透，光芒有些刺目。她紅色的衣裙在冰面上飛揚，即便是在這樣滑的表面上她也很好地控制著自己的動作，帶著端莊美麗近乎無懈可擊的笑容，每一個舞步都干凈利落。偶爾旋轉(zhuǎn)之間長袖擋住了半張臉，遮住了她笑著的唇角。

    那分明是一雙悲傷的眼睛。

    鐘離魅站在原地仰頭看著她，仿佛又回到了幾百年前第一次間她的時候，那時她跳的也是這一支念奴嬌。只是那時候他站在遠方，現(xiàn)在他站在她面前。

    薔華腳下忽然一滑差點跌倒，鐘離魅立刻奔到池塘旁邊扶住了她，薔華看著他擔憂的眼神很淺地笑了一下，繼而安靜地站在冰面上。

    鐘離魅嘆了一口氣，像哄孩子一樣溫柔地說“下來吧?！?/br>
    薔華搖搖頭，也不知犯了什么倔，不肯走下來。

    “是不是池壁太高了？”鐘離魅笑笑，他蹲下來，肩膀剛好比池壁低一些。

    “踩著我的肩膀下來吧。”

    在一片靜默之后，他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薔華終于從冰面上下來，像原來一樣坐在池塘邊沿。

    “你走吧，一會兒我會回去的?！彼哪抗夥旁趧e處，淡淡地說道。

    鐘離魅看著她，很是無奈地嘆息一聲，轉(zhuǎn)身離開。但沒過一會兒他就又回來了，拿著一雙絨里的鞋放在薔華腳邊，然后把她凍得通紅的雙腳放在自己懷里捂著。

    薔華有些怔怔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感覺到溫暖從原本麻木的腳上傳來。

    “干嘛這么折磨自己？”鐘離魅看著她，平和地問。

    薔華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說“鐘離魅，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鐘離魅有些驚訝，但是他很快就恢復(fù)了溫柔的笑容。

    “給你一個參照，如果將來有誰像我這樣對你，你就可以放心地和他在一起了?！?/br>
    “說謊，你明明喜歡我?！彼N華的語氣平淡堅定，倒像是鐘離魅平日里的風格。

    “我沒有說謊?！辩婋x魅沉默了一會兒，微笑道“不過，我的確喜歡你?！?/br>
    薔華驚訝于他的坦白，此前的百年時間，在她多次的誘導(dǎo)中他都沒有承認過，今天卻這么干脆地說了。薔華慢慢靠近他，看著他墨綠色的安定的眼眸，他還是有那種無時無刻讓人靜下心來的力量。她苦笑了一聲“我真不懂你，鐘離魅?！?/br>
    你喜歡我么，為什么喜歡到可以舍命相救都不愿意告訴我你的心意呢？

    就連坦白的時候，口氣都仿佛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一樣。

    “好想知道你在顧慮什么?！彼N華嘆息一聲，彎下腰去用額頭抵著他的肩膀，輕笑著說“好吧，我允許你喜歡我了?！?/br>
    全天下只有你的喜歡，我接受了。

    鐘離魅任她這樣依靠著自己，她身上淡淡的荼蕪香氣彌漫開來，溫暖從她的額頭慢慢滲透進他的肩膀，他忽然覺得很幸福。

    當她的雙腳完全恢復(fù)溫暖的時候，她忽然開口。

    “昨天我去了孫公子夫人的葬禮?！?/br>
    “這個女人都轉(zhuǎn)世了怎么沒有一點長進，從前因為丈夫瘋了，現(xiàn)在因為丈夫自殺……這是什么孽緣呢，我大概是她的災(zāi)星吧……”

    鐘離魅感覺到肩膀慢慢傳來一陣濕意，他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抱住了她。

    后來沒過多久，衛(wèi)顏過來玉芙天成的時候帶了一個天族的小姑娘過來，他說那是天族的公主，纏著他要報恩。兩人之間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再過幾個月見到衛(wèi)顏的時候，他說那小公主如今借了個身份進了皇宮想要撮合他和皇宮里的公主，衛(wèi)顏似乎是覺得好玩便天天往宮里跑。

    鐘離魅和薔華都看出衛(wèi)顏的興致不比平常，薔華還半開玩笑地跟鐘離魅說衛(wèi)顏這個一向沒心沒肺的，不會真的栽了吧。

    后來衛(wèi)顏為了錦夙闖皇宮，還自作主張地把錦夙丟給了鐘離魅照顧，好在沒有幾天他們就都離開了長安。

    再見的時候衛(wèi)顏已經(jīng)和從前不太一樣，他倚著門框，笑著說“我想要和錦夙分享一顆心，需要鮫人族的‘嘉結(jié)’咒術(shù)。”

    “你畢竟是鮫人族最后的巫咒師了，扶離少族長?！?/br>
    鐘離魅那時便知道，他的安穩(wěn)日子真的走到了盡頭。

    80 離觴 拾肆

    衛(wèi)顏離開之后，鐘離魅對著一盞微弱的燭火沉默了很久。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桌子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小盒子里只有一顆指甲大的圓潤珍珠。他夾起那顆珍珠放在火上燒，嘴里輕輕地唱著語調(diào)奇怪的歌，歌詞仿佛是某種古老的語言。珍珠隨著他的歌聲忽然騰起青色的火焰，倏然化為一縷青煙。

    那青煙環(huán)繞著他漂浮著，鐘離魅閉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一個影像慢慢由模糊變得清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那人有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卻是完全不同的桀驁危險的眼神。

    “你果然一直醒著。”鐘離魅平靜地看著他，來人輕笑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睡了七百多年也該醒了。不過你放心，我暫時還搶不了這個身體?！?/br>
    頓了頓，那人問道“你真要幫那個衛(wèi)顏做嘉結(jié)咒術(shù)？那可是高階中的高階咒術(shù)，一旦開始行咒覃繆一定會察覺到，行咒需要一天一夜不停，等行完咒你也跑不掉了?！?/br>
    “如果不是我們巫咒師一脈不至于斷絕，如今他只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