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這次是我。”

    “我沒有見過你?！?/br>
    “你快點(diǎn)長大，長大之后，你就能遇見我了?！彼蛩斐鍪?，笑意溫柔。

    這居然，是一個美夢。

    73  離觴 柒

    薔華走進(jìn)鐘離魅的房間里時，他正坐在床上捧著藥碗喝藥。因為傷他不能靠著后面，他坐得很直，就像他一貫?zāi)菢油Π稳缰瘛?/br>
    見薔華進(jìn)來他放下藥碗，小廝便接了碗離開房間，這房間里頓時就剩了他們二人。

    鐘離魅看著她，平和恬淡地微笑。他看上去和平時沒什么分別，只是氣色稍微差了些。

    “這藥很苦吧？”

    “還好?！彼f得輕松，剛剛那碗藥他也確實(shí)是一飲而盡的。

    總是一副輕松的樣子，他可能這一生都沒有喊過痛說過苦吧。薔華心里想，他是真的淡然，還是只是在忍耐呢？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了他一會兒意義不明地一笑“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救我?！?/br>
    鐘離魅微微皺眉，說道“為什么這么想？”說出這話的時候他想起了大火里，依稀聽見薔華說過——不要救我。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薔華的眼睛說“救你是我的選擇而非你的要求，和我其他千千萬萬的選擇一樣，我要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倘若我后悔了，也只是我的事情，是我沒有考慮好后果，和你沒有關(guān)系?！?/br>
    頓了頓，他笑道“何況我沒有一點(diǎn)后悔?！?/br>
    薔華的眼睛顫了顫，她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窗外院中燦爛的月季花，眼神有些飄忽。

    為什么那時候沒有人跟她講這些話呢？就連她自己在漫長的日子里，在埋怨憤恨之中，也覺得是自己的錯?？墒撬趺匆蚕氩幻靼姿e在哪里，難道是錯在當(dāng)初應(yīng)了母親的呼喚，回了一句“救我?！?/br>
    “以前我的母親也這樣救過我，然后她后悔了，非常后悔。”

    她的母親出身貴族，傾國傾城風(fēng)姿卓絕。據(jù)說未出嫁前上門提親的媒婆絡(luò)繹不絕，生生把門框踩下去三寸。

    那么多的英年才俊，母親偏偏挑中了家族與自家世代不睦的父親，兩個人因為兩情相悅不肯分離，母親最終與家族斷絕關(guān)系，方得以嫁給父親。

    她小時候父母如膠似漆，十分恩愛。父親去哪里都要帶著母親，有一會兒見不著母親都要想念。廣陵城里都知道，這是金童玉女，一對璧人。母親素日里非常愛惜自己的容顏，常常搜羅各種保養(yǎng)的秘方，平日里出門妝容衣衫也容不得一絲差錯，總是妥帖端莊又美麗。

    母親常常拉著她的手說，以后成婚一定要找一個心里喜歡的，日子才能過得幸福。那時候的母親終日里都是笑著的，眉眼如畫，這樣好看。

    可是在她十一歲時家里著火。她被困在火里出不去，那時母親的屋子就在她隔壁，是母親沖進(jìn)火場把她抱了出來，卻因此灼傷了臉，容貌盡毀。

    “母親臉上留了很駭人的傷疤，紗布拆下來的那天父親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頭走了。從那以后母親的精神就不太好?！彼N華輕聲講述著，纖細(xì)的手指絞在一起，有些用力。

    后來父親就很少來看母親，也再不帶母親出去了。母親的房間里再沒有了鏡子，連院里的池水都被抽干。送進(jìn)院子里來的補(bǔ)品和藥品還是極好的，吃穿用度也從不曾怠慢，只是沒了父親的身影。后來她聽到了父親再納妾侍的消息，似乎不止一兩個。

    “母親她就像變了一個人，隨便一句話或者一個畫面就能讓她突然震怒，她會把房間里能摔的東西摔得干凈，她揪著我的頭發(fā)用最惡毒的話詛咒我，恨不得我能死一萬次來償還她所失去的?！彼N華的聲音慢慢有些僵，像是講不下去一樣。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虛浮地一笑“然后她會突然哭起來，就像一個孩子那樣放聲大哭，抱著我說對不起，說她錯了讓我原諒她，不要像父親一樣拋棄她。接著她就咒罵父親，很久很久?！?/br>
    就這樣周而復(fù)始，周而復(fù)始。

    “她罵我的時候，我怕她。她哭的時候，我可憐她。她請求原諒的時候，我原諒她，每一次?！?/br>
    那是她的母親，她曾經(jīng)那么溫柔的母親，為了她毀容的母親。她想母親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或許是她的錯。

    “后來我就漸漸長大，我長得很像母親，越發(fā)好看。父親好像終于想起來我們母女一樣，開始時常來院子里走動，只是每一次都只是來看我，而且避著我母親。他開始像過去對母親那樣，去哪里都把我?guī)г谏磉?，很快我就成為了廣陵知名的美人。”

    她想父親大約只是喜歡母親這張臉，所以長得像她的自己，也得到了父親的喜愛。她也曾憤怒地質(zhì)問過父親對她母親的背叛和怠慢，父親在沉默良久之后，慢慢地說——我實(shí)在接受不了她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我不想見她，寧愿在心里保有最好的模樣。

    那時她怔然半天，笑得凄然。

    “那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父親愛的從來只是容顏無雙的那個母親。只有保有那層美麗外表，才配得到他的愛情。”

    她曾以為她的父母是全天下最相愛的人，全廣陵城都知道她的父母如何恩愛，在她曾經(jīng)目睹過他們之間種種的美好之后，父親說出了這句話，她才真正明白。

    什么愛情，什么夫妻，虛偽得讓人作嘔?？墒菫榱诉@種東西，母親失去了家族親人，失去了容貌，失去了人生。

    那時候的母親慢慢不再吵鬧也不再哭泣，只是變得非?？瘫?。她總是終日里坐在梳妝臺前，把自己收拾干凈，細(xì)致地盤頭上妝，過一會兒再散開頭發(fā)洗去妝容，重新來過。

    母親似乎覺得是她奪走了她的一切，美貌，名聲，父親的。母親不愿意看到她，在她問安的時候總是加以嘲諷，或干脆冷漠。只是有時候她半夜醒來，會看見母親站在自己的床頭，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她，手里還拿著一把剪刀。

    第一次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嚇得半死，不知道母親要做什么。可母親只是淡漠地看她片刻，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之后她就常常失眠，有時候會親眼看著母親推門進(jìn)來，和她面面相覷一會兒再轉(zhuǎn)身離開。

    只有一次，只有一次母親開口說話，她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這是你欠我的。

    “那時候我想，如果她是要?dú)⒘宋?，那也挺好?！?/br>
    她是真的想死。

    她在外面看上去風(fēng)光無限，父親寵著她，無數(shù)公子少爺追求她，她是廣陵第一美人，人人都說她端莊大方，姿容卓絕。可是沒人知道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