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天界做了多少事情，那些就會挑挑揀揀的神仙都做什么了？憑什么我不能救我的meimei？”

    在不足兩米的距離中，衛(wèi)顏在景棠的眼里看到某種偏執(zhí)，他曾經(jīng)很熟悉的偏執(zhí)。

    當年蘭夜為唯音拼魂時曾有的偏執(zhí)。

    “我只有這個愿望，唯一的愿望。便是小人又如何？陰謀詭計又如何？黃泉之下我百倍還你！我決不會讓錦夙像夫人那些死去！”

    黃泉？神仙有黃泉，他衛(wèi)顏現(xiàn)在可是妖，妖哪里有黃泉可走？

    衛(wèi)顏嗤笑一聲撇開景棠的劍尖一躍而上，落在一間二層房屋的房頂。景棠緊隨其后，玄冥劍帶著力破千軍之氣而來，殺意果決。

    在人間景棠不敢發(fā)揮出全部的力量，而在王氣很重的長安衛(wèi)顏也無法發(fā)揮全部力量。雙方各自折損三成，衛(wèi)顏知道自己敵不過景棠。

    再一次躲開景棠的劍后衛(wèi)顏被緊接著而來的法術(shù)所傷，急退三步之后嘔出一口血來。他雖然受了傷氣焰卻一點兒也不輸，拿扇子指著景棠說道“你真要如此？你就不怕我死了錦夙會傷心難過？”

    “她會忘記你的?！本疤牡卣f。

    衛(wèi)顏輕蔑一笑“呵……又要抹掉她的記憶？你就是這么為她好的？”

    “你現(xiàn)在是妖，她是天界的公主，她和你在一起只會成為眾神的笑柄。你不是和錦夙兩情相悅嗎，心都可以給她嗎？你難道不希望她幸福嗎？”景棠又恢復(fù)了他那冷靜肅穆的臉色，舉劍而來。

    衛(wèi)顏一邊與景棠拆招一邊大笑起來，風聲烈烈將他紅色的衣袍和長發(fā)卷于空中飛舞，他的唇邊還沾著血，與他緋紅的眼眸相映，整個人仿佛在劇烈的燃燒。

    “你醒醒吧，我告訴你景棠，只有我才能給錦夙幸福，她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得到幸福！我的心我了解，我這么自戀的家伙，這顆心不會再為了我以外的家伙心動了?！毙l(wèi)顏笑得張狂肆意，那種自信的神采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陵光。衛(wèi)顏接著說“而且望舒已經(jīng)知道了你做的事情，如果你此刻殺了我，那么你回到天上只會身敗名裂，錦夙也會被我的家族追究?！?/br>
    景棠襲來的劍尖有瞬間的猶豫，衛(wèi)顏趁此刻偏過身避過他的劍，試圖在他眼神動蕩的瞬間攝取他的神智。景棠對這種暈眩感已有防備，短暫的恍惚后劍鋒一轉(zhuǎn)，衛(wèi)顏來不及閃避被玄冥劍直直插入了腰腹。

    冰冷的利刃穿rou而過的瞬間極其短暫，衛(wèi)顏是在巨大的疼痛感和更為巨大的無力感中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的。

    被玄冥劍所傷的傷口無法愈合，只能血盡而亡。這是把必殺的劍，戾氣極重，千萬年以來都是以太子或天帝的威儀鎮(zhèn)壓。所以衛(wèi)顏即便被景棠的法術(shù)所傷也一直盡力躲避這把劍。

    終究還是沒能躲過。

    景棠利落地抽出他的劍，溫熱的血噴涌而出濺在了他和衛(wèi)顏的臉上。

    衛(wèi)顏捂住傷口踉蹌地后退幾步，血順著他的指縫間滴答滴答地落在瓦片上，匯成小小的一片血泊。

    景棠冷冷地說“望舒也不會知道你死了?！?/br>
    衛(wèi)顏笑起來，血從他的唇角溢出落在他的身上“多么可悲啊，景棠。你自以為為你愛的人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她們?nèi)家蚰愣恍??！?/br>
    他已經(jīng)有點站不住，搖晃著輕聲說“別讓錦夙……”

    “衛(wèi)顏！”

    他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像來自千年以前遙遠的聲音。有些模糊的視線里有藍色的身影出現(xiàn)與景棠纏斗起來。

    蘭夜的聲音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像錦夙了

    衛(wèi)顏想往前走幾步卻因為力氣耗盡從屋頂?shù)袈涞降厣?，以為會撞在冰冷石板地上的剎那落入了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抱著他的人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卻一直緊緊抱著他沒有撒手。

    他終于看清楚淚眼模糊的錦夙，苦笑著輕輕說了一聲“該死……”

    偏偏是這種時候，他最不想讓她看見的時候。

    血從他的傷口蔓延開來，慢慢浸透了他腰間那個繡了牡丹和蝴蝶的荷包，浸沒了錦夙藤黃色的裙子，一寸寸沿著石板爬向遠處，滲入縫隙的泥土之中。

    錦夙慌張地用衣袖按住他的傷口，仿佛這樣他就不會再流血了。

    “衛(wèi)顏……衛(wèi)顏……”她已經(jīng)慌了，根本不知道要說什么，淚水決堤一樣落在他的衣服上。

    衛(wèi)顏笑了笑，勉力伸出手去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錦夙還穿著華麗的宮裝，鬢間瑪瑙的發(fā)飾和銀色的流蘇這樣好看，她這樣好看。

    如果被封印后沉睡的魂魄能有夢就好了，他可以在夢里見到她，他得把她最好看的樣子都記住。

    以撫平那漫長沉睡的寂寞。

    “難得這么漂亮，哭起來就丑了?！毙l(wèi)顏的聲音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他頓了頓，笑道“叫蘭夜別打了，把你哥哥喊過來，他能救我?！?/br>
    錦夙眼睛升起微薄的希望，她回頭看去卻聽天上傳來蘭夜聲音。

    “誰也救不了衛(wèi)顏了。他是要把你哥哥叫過來，趁著他還沒灰飛煙滅取了魂魄給你?！碧m夜一邊cao縱著他的傀儡人偶，一邊在間隙中與景棠交手。

    錦夙怔怔地回過臉來看著衛(wèi)顏，衛(wèi)顏哈哈一笑，更多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溢出來，他看著錦夙輕聲說“本來想最后騙你一次……失敗了?！?/br>
    ——我……我把心還給你，你活著好不好？

    錦夙這次下界沒來及加封印，她心里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這是衛(wèi)顏第一次完整地聽到錦夙的心聲。

    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

    衛(wèi)顏有一瞬的驚詫，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他愿意做的那些犧牲，她未必能承受。

    于是他笑著搖搖頭，把手搭上錦夙的脈搏，妖氣纏繞而上之時錦夙恍然間聽到了他的聲音。

    ——不好，我怎么樣都活不成了。錦夙，我要灰飛煙滅，以后連魂魄都沒有了。

    錦夙抓緊了衛(wèi)顏的衣服，她滿眼淚水拼命搖頭。衛(wèi)顏仍然笑著，眉梢眼角的輕狂柔軟了幾分。

    ——我以后剩下的就只有這顆心了，從今以后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如果你幸福，那就是我的幸福。

    錦夙的聲音都在顫抖“是我……是我害了你……”

    ——你能害我，那是因為我愿意讓你害我。我那么寵那么護著的那個小公主錦夙，你可不能放任她傷心啊。

    衛(wèi)顏仍然笑得燦爛，他整個人已經(jīng)浸沒在血泊里，紅衣紅發(fā)與鮮血融為一體，像是一朵艷烈的海棠花。他輕輕地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