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些迷惑。

    “人們會覺得奇怪嗎？那我和你一起聊天出游，人們也會覺得奇怪？”

    檀塵心里一陣好笑的無奈，她這人有時候很成熟有時候又天真得過分。他拉過了黑紗男子的胳膊：“好啦，我來送你們。”

    唯音見檀塵已經(jīng)自己做主拉了皆凌走，也就隨他了。

    唯音之所以很坦然，是因?yàn)轱L(fēng)燭畫并不是妖，她是一只野鬼。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不知道哪一年她在長安城外蓋了個小茅屋，就住了下來。她擅畫，又善妝面，長安四妖都和她結(jié)交，她在妖界還算是小有名氣。

    風(fēng)燭畫的氣息是極干凈的，沒有人氣，沒有妖氣，卻也沒有鬼氣，如同白水?；蛟S說她是鬼，不如說她是游魂。唯音有信心檀塵不會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今天很不湊巧，風(fēng)燭畫的小寮里還有一位訪客，薔華美人。

    唯音遠(yuǎn)遠(yuǎn)地聞見了薔華美人身上那獨(dú)特的荼蕪香，瞥見門里那個紫紅色的婀娜身影，心中便暗叫不好。檀塵對于妖氣很敏感，更別說出了城的薔華完全沒有壓制自己的妖氣。

    她趕忙回頭對著檀塵說：“送到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br>
    檀塵的臉色有點(diǎn)白，他拉住了準(zhǔn)備往小寮里進(jìn)的唯音，笑著說：“我知道城里有一家很不錯的醫(yī)館，要不然我們換一個地方看病吧?！?/br>
    唯音推脫道：“都約好了，一向是在這里看病的。”

    寮內(nèi)薔華顯然是知道了屋外來客，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越發(fā)大膽地釋放妖氣，她妖力很強(qiáng)，唯音都覺得有點(diǎn)喘不過氣來。

    檀塵不肯放手，他定定地看進(jìn)唯音眼睛里去，一貫平靜的烏眸少有地出現(xiàn)了顫動。

    “我們走吧，走吧唯音?！?/br>
    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沒有加姑娘二字，唯音愣了愣。檀塵見唯音沒有說話，他輕聲解釋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是這里面有些不好的東西，會臟了你?！?/br>
    臟了……我？

    唯音的眸子里的光芒閃了閃，有些東西慢慢沉淀下來。她輕聲嘆息，安撫地將檀塵的手握了握，然后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袖子上移開。

    她說：“別這么說，他們不全是你想的那樣。”

    在檀塵出現(xiàn)之前她從未有過人類朋友，她不想失去他。但是一邊享受著妖給她的一切安逸與保護(hù)，一邊隱藏身份對檀塵對妖的惡言毫無反駁，這樣太過貪心了。

    一句話，足以讓檀塵明白。

    14 長夜[拾叁］2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她身上若有若無的妖氣，她從不提自己的身份或家事。她音信全無之時他甚至托皇上調(diào)查過，全長安沒有叫做唯音的女孩。

    可是他覺得她是個好人，不知為何這樣毫無理由地相信著。

    唯音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想必你多少也猜到我和妖關(guān)系匪淺。我從小無父無母，和妖一起長大，現(xiàn)在也在一起生活。我命屬極陰，若不是受到一位強(qiáng)大的妖保護(hù)，我不會活到今天?！?/br>
    檀塵的目光飄忽到她身后的小寮，輕聲說：“所以你是逼不得已才和妖一起的？”

    唯音無奈地笑笑：“雖然最初這不是我的選擇，但若我能選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生活，因?yàn)槲蚁胍钪?。而且我活得挺自在，并不是逼不得已?！?/br>
    “所以，你喜歡他們嗎？這些草菅人命，罪孽深重的妖？”

    檀塵的語氣里沒有多少憤怒，他這樣平靜地緩緩地說著，仿佛那是世間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確實(shí)有那樣的妖，但我認(rèn)識的妖不像你說的這樣。檀塵，妖必須吸人精氣才能存活，這不是罪，這是本能。他們也都盡量控制不害人性命，而且我認(rèn)識的妖大多很有趣，我喜歡他們。”

    唯音坦然地看著檀塵的眼睛，一雙烏黑靈秀的眼睛清澈見底。這樣清醒的目光，讓檀塵連懷疑她被妖迷惑的可能都不復(fù)存在。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或許嚴(yán)格意義上算不得人。我不會要求你喜歡妖，你也不要要求我厭惡妖，這個話題我們不再提起。你能接受這樣的朋友么？”

    “如果我不接受……你要和我絕交？”檀塵皺皺眉，有些怒氣隱而不發(fā)。

    唯音看著他的眼睛，看到他眼里的掙扎和猶豫，慢慢笑起來：“不，我會再問第二遍，三遍，四遍，天天找你去問，除非你用掃帚趕我出門?！?/br>
    眼前的女子笑靨如花，俏皮又篤定，檀塵的聲音不知不覺放松下去。

    “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我喜歡我認(rèn)識的妖，也同樣喜歡你?！蔽ㄒ粽f得很直白。

    你有你所念，我有我所愛，這無法判定對錯。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我為你心疼，而且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她身后的皆凌動了一動，但是她和檀塵都沒有察覺。

    檀塵愣了愣，無奈地笑：“你讓我，想一想。”

    他慢慢轉(zhuǎn)身離開，留一個純白的清俊身影，在一條無人路過的小路上越走越遠(yuǎn)。

    她忽然間恍惚起來。

    ——“我們離開這里，你不再是誰的奴隸，你可以自由。要不要跟我走？”

    ——“你讓我，想一想?！?/br>
    有些模糊的畫面出現(xiàn)在她眼前，似乎也有這樣的一個白衣身影站在她面前。他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確實(shí)動心了，可是她在猶豫。

    為什么呢？

    小寮里傳來的笑聲打斷了唯音的思緒，她甩甩頭，引著皆凌走進(jìn)了小寮。風(fēng)燭畫并不在廳中，檀木小桌邊坐著的女子笑著看著她。

    一身粉紫色的齊胸長裙，挽著簡單大方的髻，以金步搖為飾，以玉珠為點(diǎn)綴，長長的流蘇垂到肩上。

    白皙的面孔，額間一朵明艷的薔薇花，含笑的眼睛，嫣紅的嘴唇，完美的笑容，包括身上淡淡的花香。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處，多一分就顯得輕佻，少一分就覺得蒼白。

    長安第一美人——薔華。

    長安四妖中薔華和風(fēng)燭畫關(guān)系最近，她常常找風(fēng)燭畫聊衣飾搭配，時興的妝容，此時在這里看到薔華唯音也不算吃驚。只是不知為何，薔華對唯音一直有著似有似無的敵意，剛剛她也是故意讓檀塵察覺到妖氣的。

    據(jù)說薔華很久很久以前愛慕過蘭夜，不知道這敵意和這個有沒有關(guān)系。

    “燭畫在后屋配顏料，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先坐下來同我聊聊天，打發(fā)一下時光?！彼N華倒了一杯清酒，推到唯音面前。她指尖明艷的丹蔻襯在那素白的陶瓷上，說不出的好看。

    唯音笑笑，心中有些奇怪，但還是坐了下來。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