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行，繼續(xù)念！這是程序的要求！”身后的易鐘明不由分說地敲了一下法槌，“以前打辯論賽的時候你難道就可以把稿子甩給對方然后不進行你的開篇立論嗎？”

“？”

“那我就繼續(xù)吧，”錢鯤聳聳肩，慢慢地坐起身子，“畢竟在法庭上我得服從法官的指揮呢?！?/br>
以前……辯論賽……開篇立論……這么說這個錢鯤以前是某個辯論隊的一辯？看他的談吐談吐確實有那么一點意思……而且還那么眼熟……

不停下手中的記錄工作，方泉微微瞇起眼睛。

“下面進行舉證、質(zhì)證，”在方泉聽來，易鐘明的聲音似乎有些急切，“由原告進行舉證。”

“首先是借款合同，”錢鯤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個文件夾，“哎呀，報告法官大人，借款合同的原件忘了帶過來了?！?/br>
“你！”易鐘明在身后重重地嘆了口氣，接下來，方泉聽到了椅子挪動的刺耳聲音，“不開了不開了，這庭不開了！”

“什……？”方泉有些驚愕地轉(zhuǎn)過頭，只見易鐘明已經(jīng)從審判長席上站了起來，而兩個陪審員則仿佛早已司空見慣般一臉平靜地坐在原位上。

“姓錢的，你說你來過多少次了？開庭要帶原件過來你到底知不知道??？！”易鐘明叉起腰，“你不帶原件來開個什么庭??？你現(xiàn)在馬上給我回去，什么時候把原件找回來什么時候我再——”

“哦，居然在這兒！”錢鯤不慌不忙地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法官大人您看，原件找到了。那么不好意思啊，我們能現(xiàn)在就繼續(xù)開庭嗎？”

“你小子是存心的……絕對是存心的……”易鐘明回到位置上，咬牙切齒地說道，“再敢在庭上開這種玩笑，我就算你是蔑視法庭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錢鯤笑瞇瞇地舉起手中的合同原件，“質(zhì)證，可以開始了嗎？”

想不到這易鐘明還有這么窘迫的時候，方泉努力地憋住笑，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真不愧是前辯論隊員，能把法科名門三水政法大學畢業(yè)生耍得團團轉(zhuǎn)的，他的出身肯定也……

等等，好像想起來在哪見過了……在照片上……而且真人也……！

難道他是那個錢鯤？！

方泉倒吸一口涼氣，手上的動作也遲緩下來。

沒想到能在這里以這樣的形式見面！

由于被告缺席，庭審進行得格外快，半個小時就走完了整個庭審流程。法槌一落下，易鐘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樓上辦公室，兩位陪審員在筆錄上簽了字后也迅速地離開了，法庭里只留下方泉和錢鯤。筆錄只有五面三頁紙，錢鯤卻簽得非常慢。

“那個……”見錢鯤在最后一面上寫完日期，方泉終于鼓足勇氣開口，“請問您是三水政法大學畢業(yè)的么？”

錢鯤將筆收進筆帽，抬頭看向方泉：“沒錯，我是三水政法畢業(yè)的。”

“那么您……打過辯論賽么？”

“啊啊，那都是我本科時候的事了……”

“?。?！”方泉按住自己的胸口，“這么說您果然是……幾年前我看過您的比賽！非常精彩！學院里的大廳里也有照片，還有獎狀……對不起我有點語無倫次……”

“哈哈，”錢鯤擺擺手，“那丟人的照片還掛在院里啊，我們那年明明也只是個第四名啊……”

“？”

“方泉，聽你剛才的意思，你也是三水政法畢業(yè)的？”

“恩！”

“這么說我是你學長咯，”錢鯤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我是四年前畢業(yè)的，法制史專業(yè)的碩士，和小明是同學?！?/br>
“您和易鐘……易大法官是同學？！”

“同學？這個稱呼總覺得有些生分呢。我和小明啊，本科的時候同班，研究生的時候同宿舍，連辯論隊里都是一起進軍過全國的正選——已經(jīng)不僅僅是普通的同學了?！?/br>
“確實……”方泉摩挲摩挲自己的下巴，“等等，辯論隊？！易……大法官也是辯論隊的嗎？是上過電視的那個陣容的辯論隊嗎？”

“當然啦，”錢鯤的笑容十分燦爛，“我是開篇立論的一辯，他是總結(jié)陳詞的四辯，能記得我你也應該能想起來小明吧？”

“這個……”方泉低下頭。一辯溫文儒雅，二辯伶牙俐齒，三辯口若懸河，即使過了這么多年他都清楚地記得，唯獨四辯……四辯的特點是啥來著？如果真的是易鐘明那種刻薄的人，他也應該記得??？！

“不記得嗎？也是呢，因為那個時候的小明，還真的很難給人留下什么印象啊……”錢鯤一只手托起腮，“以前的小明比較寡言，就算進了辯論隊也沒有因為我們這些人而變得更‘活潑’。不過他屬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那型，只要他發(fā)言必然會一針見血，直戳痛處，所以他成為正選隊里的其他人也服氣。至于他那寡言的毛病，好像直到進法院才有所改變，現(xiàn)在的他啊，話可比當年多多了，人也‘活潑’了不少——但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他現(xiàn)在身上的‘市儈’氣也變得過分濃重了，沒有以前可愛了呢……”

“可愛……？”方泉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但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沒有想象的那么好呢，至少從易大法官這邊看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小明他啊，討厭我呢……”錢鯤苦笑了一下，“因為我畢業(yè)后從事的職業(yè)，還有一些別的原因……盡管如此，我也依然喜歡著小明——啊，”錢鯤抬起頭望向方泉，“這里說的‘喜歡’就是你頭一個想的那個意思?！?/br>
“頭一個想到的……恩？！”領(lǐng)會了錢鯤的意思，方泉臉一紅，退后了一步，“你是……”

“是啊，”錢鯤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公文包，“別害怕啊，我又不是那種隨便看到個男的就會發(fā)情的人。我好歹也是會找同類的。”

“同類……等等，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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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易鐘明是同性戀……

如同踩著棉花般，方泉將被告簽好的筆錄拿給原告簽字。

【“這個事情……你也會跟其他人說這些嗎？”

“當然不會，除了最私密的朋友，你是我第一個告訴的外人。”

“那為什么……”

錢鯤瞇著眼睛笑道：“你猜啊~~”】

對于同性戀這種事情，方泉既談不上支持也談不上反對，因為在過去22年的時間里他幾乎都沒有怎么思考過這個問題，就算之前偶爾在路上看到隔壁三水理工的同性戀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