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囚犯，他更像被束縛在人間，不得登天的仙……

    “傾兒，沒想到你還愿意見我。”

    衛(wèi)云傾快步走到他面前，緊盯著他的眼，質問道：“你去過月下？”

    “去過，為了拖延你回衛(wèi)國。”

    衛(wèi)云傾猛地按住衛(wèi)連的肩，“月下圣山之上，是你救的我。”

    明明她說的不是問句，衛(wèi)連卻答道：“……不是。”

    “就是你！不然你怎么可能會有月下圣者的陰寒內勁！”

    衛(wèi)連苦笑道：“他這內力還真是不好，不止殺不了人還給被擊者傷人的刀子?！彼f著抓緊了衛(wèi)云傾的手腕。

    衛(wèi)云傾臉色一變，想抽出手，可她這重傷之軀，如何能對抗得了衛(wèi)連的力氣。蒙面人見勢不妙想上前，緊接著便聽衛(wèi)云傾喊道：“衛(wèi)連！你為何救我！”

    衛(wèi)連唇色蒼白，輕笑道：“我是你叔父，當然要救你?！?/br>
    怒意沖冠，衛(wèi)云傾突然攥緊衛(wèi)連的衣領，顫聲吼道：“你既然真心待我，為何不愿真心待瑯兒！又為何要殺死父皇母后！父皇得知你的消息后就日夜辛勞，甚至不惜親入險境，只為救你！”

    “你卻殺了他！”

    “你！——”

    “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嗎?。?！”

    攀到頂點的憤怒與激動，讓衛(wèi)云傾猛地噴出了一口血，劇痛之下，她脊背卻無一分彎曲，眼神也未離開衛(wèi)連一秒。

    衛(wèi)連眼神晦暗，抬手輕輕擦拭衛(wèi)云傾唇角，緩緩道：“沒有愧疚……傾兒，你和我很像，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應該理解……”

    衛(wèi)連貼近衛(wèi)云傾耳邊，低聲如惡魔低語，“我們都無法忍受他們眼中有其他人……必須眼中只有我們，心中只有我們?！?/br>
    衛(wèi)云傾眼神驀然沉下，冷聲道：“你就是因為這個？”

    “也不全是，你母后發(fā)現了我虐殺宮人準備告知皇兄……皇兄一直以為我受盡磨難需要關愛……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沒來，那日我也會將那些人都殺了！”

    薄唇輕勾，男人磁性的聲音緩緩而出，“我感謝他救了我，可他沒有將我?guī)С龅鬲z……”

    被逼殺人……偷盜……搶劫……還有地下青樓的一切……

    那是人間的地獄，如泥沼讓他無法脫身，又漸漸地不愿離開……

    皇兄帶不走他，卻成了那里唯一的光……

    “他既然那么以為，我也希望我在他心中一直如此?！?/br>
    “瘋子?！?/br>
    衛(wèi)連輕笑一聲，“對，我就是瘋子……慢慢看著你變得和我一樣，真是一件愉快的事?！?/br>
    衛(wèi)云傾猛地推開衛(wèi)連，走到牢門邊回身，冷冷道：“我像你，可我不是你。你是忘恩負義之人，可我不是。父皇總說仇怨分明，有恩必報。這一身武藝……”

    “我還給你?。?！”

    “不?。?！”

    衛(wèi)連徹底失了從容，拼著內傷反復，硬生生將一條鐵鏈與墻壁連接處崩斷，卷住衛(wèi)云傾的腰拉向自己，抓緊她的手，緊緊抱著她，顫聲道：“不，傾兒，你不能這樣?！?/br>
    “我可以，這內功心法是你的……”

    “可你有如今成就靠的是你自己！”

    “那便將你這些年為我做的一并還了?！?/br>
    “不……你見過哪個父母會要求自己的孩子回報……傾兒，你是我生命的延續(xù)……不，你不像我，你就是你，你想想衛(wèi)瑯，他剛剛掌權，你若垮了誰來幫他！”

    衛(wèi)云傾是越聽越愣，待衛(wèi)連說完嘲諷大笑出聲，“你的意思是？你將我當自己的孩子？”

    衛(wèi)云傾猛地推開衛(wèi)連，哭喊出聲：“我有娘親！我有爹爹！是你讓我失去了他們！衛(wèi)連，你憑什么！你憑什么！?。　?/br>
    窗外突起驚雷，閃光照亮整個牢房，卻不及刀刃的寒芒刺眼，更不及衛(wèi)云傾臉上的淚珠刺眼……

    刀刃沒胸而入，猩紅鮮血如河……

    衛(wèi)連看也未看，只抬起蒼白冰冷的指尖，輕輕撫過衛(wèi)云傾臉頰——

    “傾兒……衛(wèi)國長公主……驍狼大將軍……不可以哭……”

    待臉上的手無力落下，衛(wèi)云傾神情冰冷地抽出了匕首，靜靜俯視著血泊中的衛(wèi)連。

    臟污，血跡，這男人明明心已經一片漆黑，外表來看卻無任何事物能玷污……而這樣的一個男孩，在地下青樓之中……

    衛(wèi)云傾難以控制地想起衛(wèi)連剛入宮的時候，父皇拉著她說悄悄話——

    “傾兒，這是你叔父，受過很多苦，傾兒要經常找他玩，多對他撒嬌哦~”

    “啊，傾兒只想跟父皇母后撒嬌！”

    男人愛得不行地抱住小女孩，“可爹爹想幫他，傾兒不愿意幫爹爹嗎？”

    “那好吧?！毙∨⒉磺椴辉傅貞吮闩艿缴倌昝媲?，仰頭一看張著小嘴感嘆了一聲心中不情愿便丟的一干二凈，一把拉住少年的手，“哥哥好漂亮！不愧是傾兒的叔父！”說著張開小手，“哥哥！抱！”

    女子在一旁輕笑，“傾兒，不能叫哥哥，要叫皇叔?！?/br>
    “就是哥哥！”

    ……

    那是她與衛(wèi)連的第一次見面，歷歷在目，美好如昨日……而如今……

    雷聲漸弱，夾雜著雪的雨傾盆而下，衛(wèi)云傾一抹眼角利落轉身，走到應修面前一頓。

    “他說過，你若死了，就沒人為他收尸了……你可以帶著他走，也可以找我報仇。”

    應修輕輕搖頭，“哥不會傷你，我也不會傷你?！?/br>
    “你送他出城，遠離京都?！?/br>
    蒙面人頷首應是。

    隨后，衛(wèi)云傾獨自走進陰暗潮濕的通道，步伐如往日利落，完全看不出是重傷之人。一路走出天牢，走下臺階，走向云宣巍……

    “云傾！”

    手中紙傘驚到脫手，云宣巍飛快蹲下接住了軟倒的衛(wèi)云傾，還不待用力將人扶起，便聽得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他對我一直很好……”

    云宣巍低低應了聲。

    “我不想記得，但還是記在了心里……”

    “嗯?！?/br>
    “他若愿意對瑯兒好一些……我或許就舍不得殺他……”

    “嗯。”

    “或許也不會……這么多年，我心中恨意未減一分，時時刻刻，越來越想殺了他……”

    “你做了嗎？”

    “是……我剛剛殺了他，大仇得報的痛快，可是……”

    衛(wèi)云傾猛地抓緊云宣巍手臂，“云宣巍，我心里好痛……這樣的結果……這樣的結果……”

    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云宣巍默默在心中為其補充，也覺自己心中有了感同身受的痛意。他即將要做的，也是……

    “皇室至親相爭，本就沒有輸贏之分，不過是選擇了自己心中更重要的事情……你若難受，便哭出來?！?/br>
    衛(wèi)云傾悶悶道：“無論是衛(wèi)國長公主，還是驍狼大將軍，都不可以哭。”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