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怒道：“方明玨小兒，你……呵！呃……”

短刃被擊飛，但常裕祿的動作卻驀地凝滯在了半空。他矮胖的身子顫了顫，常年微瞇的小眼突兀瞪圓，嘴一張，黑紅的血從嘴角淌了出來。

“啊！??！啊——！”

利器刺入血rou的噗嗤聲一聲接著一聲，伴隨著孩童稚嫩嘶啞的吼叫。方澤顥長發(fā)凌亂，像頭撕扯獵物的小獅子般，撲在常裕祿身后，雙手握著銀簪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刺進(jìn)常裕祿的后心。

血珠噴濺到他臟污的小臉上，混合著淚水淌下。

“啊——啊——”他大張著嘴，像瀕死般無意義地嘶吼著。

常裕祿被撲倒在地，大睜著眼，愕然猶存，但卻漸漸氣息全無，臉膛泛紫。顯然，這看似無害的銀簪，竟是涂抹了劇毒。

所有人都怔在了當(dāng)場。

謀逆犯上，一場政變宮亂的罪魁禍?zhǔn)?，將所有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竟就這般輕易沒了性命？

但愣神只有一瞬，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撲進(jìn)羽林衛(wèi)中扔出短刃的人，只見她搶過一柄長刀，快步?jīng)_進(jìn)檐下，在四周羽林衛(wèi)的刀槍落下前，護(hù)著方澤顥就地一滾，閃入凌霄殿內(nèi)。

“殺——殺！”

凌霄殿門轟然閉合，砸回如林般刺來的刀槍。

盔甲掉落，這穿著羽林衛(wèi)衣裳的人，竟是御花園閃身離去的霖鈴。此時她渾身是傷，如個血葫蘆般抵著殿門，劍尖一挑，門栓砸下，隔絕了外面的刀劍交接。

方澤顥從她的懷里滑下去，跪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氣，小小單薄的胸膛起伏，如破風(fēng)箱般。

他的雙手全是血，不住地顫抖著。

霖鈴撕下下擺給他包扎脖子上的傷口，側(cè)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蕭乾是霖鈴之后便立時反應(yīng)過來的人，他心里笑罵方澤顥這兔崽子還算有點膽識，腳下一踢馬腹，舉劍沖了上去，“太師已死，爾等還要負(fù)隅頑抗嗎？！”

領(lǐng)頭羊被砍了，激烈的抵抗很快便被殺了個落花流水。

宮外的太師援兵紛紛趕到，本欲來個前后夾擊，卻不想孫長逸和左蒙青早便等著他們，幾輪偷襲下來，等沖到了凌霄殿，也已是一灘爛泥了。

蕭乾縱馬來去，因敵人驟然增多，加上要護(hù)著點方明玨，難免負(fù)了輕傷。

也幸好小皇帝是個機(jī)靈點的，在凌霄殿前的羽林衛(wèi)清掃一空之后，便很自覺地躲進(jìn)了殿內(nèi)，不去拖蕭大將軍的褲衩了。

混戰(zhàn)漸漸平息。

凌霄殿的大門推開，幾人進(jìn)去將霖鈴和方澤顥攙扶出來，遣人救治。方明玨走到蕭乾馬前，蕭乾摘下頭盔，翻身下馬，腿上傷口一疼，險些摔了。

方明玨下意識搶前幾步，伸手去接，卻被立刻站穩(wěn)了的蕭大將軍接了滿懷，勒著腰狠狠一抱，松開了手，改為搭肩：“陛下，微臣負(fù)傷了，你可得心疼點微臣。”

方明玨被他壓得肩一沉，方覺出蕭乾幾個月前還瘦弱不堪的這幅身板，如今竟然跟頭豹子似的，這般高大結(jié)實。

“你去殿內(nèi)歇著，我處理?！狈矫鳙k低聲道。

蕭乾側(cè)頭看他，搭在肩上的手抬了下，捏了捏小皇帝的耳垂，“陛下的自稱錯了。人多口雜，別為微臣開這個先例?！?/br>
方明玨垂著眼抿唇，雨珠滾過他濃黑的眼睫，如飛檐落雨。

蕭乾又捏了他一下，一瘸一拐地自個兒上了臺階，往凌霄殿里去。

然而還未邁過那一道門檻，他便猛然僵直了身體，轉(zhuǎn)回了頭。

馬蹄聲如擂鼓，聲聲震入京。

四面城門大開，五萬大軍長驅(qū)直入。為首的人縱馬入宮，馬蹄輕輕揚(yáng)起，穿過橫尸許多，雨血混雜的宮道，來到凌霄殿前。

大軍在后，他敲了敲馬鞭，翻身下馬，也不跪，只一拱手，笑了：“陛下恕罪，臣楊晉，救駕來遲。”

方明玨和緩的臉色終于凝成了死寂的僵冷。

他也終于恍然大悟。

故意置身事外，故意遠(yuǎn)離京城，故意淡出風(fēng)云，不是因著傷勢未愈，也非是因為見識淺薄。

而是心機(jī)太深。

坐山觀虎斗，只為漁翁之利。

蕭乾站在凌霄殿前，望著烏泱泱不斷涌來的大軍，心緩緩沉了下去。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第54章指鹿為馬

綿延數(shù)日的大雨終有停歇。

五萬大軍入京,駐扎北營，接管城防衛(wèi)與禁軍，清洗羽林衛(wèi)。一時之間,京城風(fēng)云變幻,各個墻頭從常字陡然變作了楊。

而這個楊字的主人楊晉，在進(jìn)京當(dāng)日往凌霄殿前繞了一圈后,便出人意料地甩甩袖子，回了楊府。未刁難皇帝,也未質(zhì)問皇后,還留下人手幫著清理皇宮,仿佛真是如他所言，只是來救個駕。

一連三日，除了軍權(quán)被他全數(shù)攬過,楊晉連官員撤換都沒多放一個屁。

朝堂氣氛詭異，方明玨不管不問，埋首奏折，將常裕祿留下的爛攤子盡數(shù)收拾了,便暗自籌謀。

他有種預(yù)感，楊晉絕不會這般善罷甘休。

蕭乾也是這么想的，只是除此之外,他還關(guān)心另一件事。

“陛下不說說，絕后是怎么回事兒？”蕭乾等了三日，不見小皇帝坦白從寬，只得親自上手逼問,手指抬著他的下頷，讓這雙烏黑的眼抬起來。

方明玨看他一眼，偏頭，臉頰在他粗糙的掌心蹭了蹭，淡聲道：“我自幼體弱多病，吃過幾年藥，常裕祿動了點手腳。我……房事無礙，只是絕了嗣。”

“那老孫子！”蕭乾眸色陰厲，一圈破風(fēng)砸向廊柱。

“都是舊事，”方明玨一手拿著奏折，一手伸過來拉下蕭乾的手，“況且，我既說讓你斷子絕孫，總不好自己食言而肥，兒孫繞膝。”

蕭乾咬牙，展臂把人一摟。

方明玨說得輕描淡寫，但在遇見蕭乾以前，并不喜歡男子之時，年紀(jì)尚小的小皇帝便知曉自己再也不會有子孫。不要說這對于一個帝王來說有多殘酷痛苦，便是一個尋常男子，恐怕也要恨極欲狂。

那些日子，也不知他是如何過的……

蕭大將軍越想越心疼，腦袋一熱嘴一快，脫口便道：“不然以后你在上面？”

說完蕭乾就是一愣。他反應(yīng)過來，但唇瓣動了動，卻沒將這話收回去。

方明玨本來老老實實在他懷里窩著，還自覺地尋了個舒服姿勢，下巴擱到寬厚的肩膀上，墊著翻奏折，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猛地低頭，把整張臉都埋進(jìn)了蕭乾的頸窩。

肌膚相貼，蕭乾明顯覺出小皇帝的臉燙得都能煮熟雞蛋了。

蕭大將軍尷尬地?fù)狭藫舷掳?，正要說話，卻聽見耳邊輕輕傳上來一句：“那樣……太深了，我受不住……”

蕭乾一怔，突然抬手把案幾上的奏折全掃了下去，單手抱著小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