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想象中堅硬許多，和鮫人柔軟單薄的魚鱗相比，簡直稱得上是一片片冷硬的鐵塊。她放輕力道慢慢拂過，指尖與鱗片接觸的間隙，龍尾猛地繃直。

    “抱歉?！?/br>
    她被嚇了一跳：“我弄疼你了嗎？”

    對方的聲音悶悶傳來，帶了點若有若無的沙?。骸啊瓫]有，繼續(xù)?！?/br>
    他停頓一會兒，有些僵硬地解釋：“只是尾巴比較敏感?！?/br>
    那也就是被她弄疼啰？

    江月年總覺得對不起他，在手指即將再度碰到龍鱗時，猝不及防想起曾經(jīng)哥哥對自己說過的話。

    “龍人吧，基本都是冷漠又傲慢，不喜歡和別人接觸，其中最最最大的雷區(qū)，就是他們的尾巴。龍人的尾巴分布著許多感官神經(jīng)，一旦就觸碰，就會下意識感到……嗯，類似于被撓癢癢rou一樣的感覺?！?/br>
    “所以在龍人種群里，只有兩個人的關系非常親密，才能互相摸尾巴，基本上是家人或戀人之間的小情趣吧——年年以后見到龍人，可千萬不能隨便摸人家尾巴，不然會被當成你對人家有意思，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你拐跑的?！?/br>
    握著水瓶的右手停了一下。

    不對不對，現(xiàn)在不是想那種東西的時候。

    江月年把雜亂的思緒從腦海里全部趕走，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龍的尾巴。

    她動作小心翼翼，但只要有所觸碰，傷口就必然會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痛。跟前的青年嘴上不說一個字，筆直緊繃的尾巴卻再直白不過地表明了他所承受的痛苦，有時實在無法忍耐，尾巴的尖端會輕輕顫抖起來。

    她于心不忍，于是在用水清洗后稍稍低下腦袋，朝流血最嚴重的地方慢慢吹氣。

    在感受到那股柔風時，尾巴尖尖像天線那樣猛地豎起來。

    涼絲絲的氣息盤旋在傷口上，把之前淋在鱗片上的水沁得更加冰冷，溫柔風將痛苦全然包圍。

    對于龍來說，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

    全身上下最為脆弱敏感的地方被輕輕撫摸，與此同時還纏繞著人類冰冷的吐息，痛與癢交織，抓撓在心尖之上。

    似乎要比單純的疼痛更為難熬。

    哪怕明白這個人類之所以幫他，只是想要借助他的力量逃出生天，可許久未曾被溫柔對待的龍人還是下意識短暫地卸下了心防，覺得這樣的感受……

    好像還不錯。

    “多謝?！?/br>
    他終于主動說話，末了自嘲地冷冷一笑：“龍人的自愈能力很強，像我這樣的殘次品，其實不值得你花太多時間照顧?！?/br>
    話音剛落，一陣風就倏地從身后躥到跟前。

    那個人類女孩一本正經(jīng)地板著臉，睜大眼睛與他四目相對。

    “請不要這樣說。你……你才不是殘次品呢。”

    她停頓幾秒，深吸一口氣：“我沒經(jīng)歷過你的人生，所以沒資格指手畫腳?？晌矣X得，雖然被他們強迫做了實驗，但你跟我一樣，都是完完整整的個體啊?！?/br>
    青年透過凌亂的發(fā)絲與她對視，金黃眼瞳里看不出喜怒，平靜得猶如一潭沼澤，瞧不見一絲一毫希望。

    “我們都有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耳朵也是剛剛好的兩只?！?/br>
    龍即使重傷，也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壓迫感。江月年努力保持與他對視的姿勢，無論如何，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

    她說著伸出手，食指指尖停留在與他鼻梁相距咫尺的半空：“我們腦袋一樣地轉，鼻子一樣地呼吸，血液一樣地流，都是從這里慢慢循環(huán)，一直往下——”

    食指從鼻梁下移，沿著青年修長的脖頸緩緩下行，最終落在血rou模糊的胸口。

    “一直往下，會到達心臟的位置。”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他眨眨眼睛：“我們的心臟也隨時都在跳動啊。它們不僅聲音沒什么兩樣，都是撲通撲通響，就連頻率也差不了多少?！?/br>
    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江月年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輕輕握住龍的左手手腕。她的動作拘謹又小心，將其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在那之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抓起他的右掌，移動到她自己的心臟附近。

    龍沒有反抗。

    心臟跳動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格外清晰，那股不斷撞擊的力度又快又兇，好像能順著血跡遍布全身。

    眼前的女孩瞇著眼睛笑笑，聲線柔和地繼續(xù)說：“你看，我們其實沒什么不同，不管變成什么模樣，每個種族都是一樣在生活。與其厭惡自己的身體，倒不如跟我一起想想辦法，讓那些將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壞家伙得到應有的懲罰，不是嗎？”

    她沒有害怕或厭惡他。

    而是認真地告訴眼前被拼接縫合而成的怪物，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同。

    一左一右，兩只手掌分別貼在兩顆心臟上。

    龍感到同樣暖和的體溫，心臟不斷跳動，隔著薄薄一層胸腔與掌心相撞。

    他從未如此認真地感受自己與他人的心跳，也從未意識到，原來自己的生命是這樣熾熱、有力、又鮮活。

    江月年說得不錯。

    他們兩人的心臟，真的在以極為同步的頻率，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靥鴦又?/br>
    沒有什么不一樣。

    第22章 聯(lián)系

    江月年從溪邊捉魚回來時, 帶了只受傷的兔子。

    據(jù)龍所說, 龍人的自愈能力比人類強很多，只要待上一天左右的時間，他就能勉強起身活動，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然而此刻他們倆被困在山林里，一沒食物二沒住處, 只能蝸居在不易被察覺的小洞xue，讓江月年出去偷偷摸摸抓魚。

    龍人都有點大男子主義, 態(tài)度強硬地表示不能讓她出去冒險，就算要找食物, 動手的也應該是他。結果剛一起身，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轟然裂開, 嚇得江月年少見地強勢起來，一把將他摁回去。

    “你別看我這樣, 其實技術不錯的, 小時候經(jīng)常被哥哥帶著到山里玩。”

    她的原話是這樣。

    末了還信誓旦旦地補充一句：“下了水，我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摸魚殺手，看見我手里這只木棍了嗎？它就是海王的三叉戟?！?/br>
    龍看著她，滿臉的嫌棄和不信任。

    結果她還真就從旁邊的小溪里捉了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