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透著不甘和不信，那樣定定地望著她。鮮血仍從他的頸部大動脈汩汩流出，在地上流淌開來。就在剛才, 他的血濺在她的臉上、眼睛甚至嘴巴里。她感覺到滿嘴的血腥氣, 胃一陣痙攣, 她捂著胸口劇烈嘔吐。

    腦子里突然閃過很多畫面。宋易第一次出現(xiàn)，如天神突降, 把她帶出黑暗絕望的枯井；南院那場廝殺, 刀光劍影中，他護住了她的周全；蓮恒居里他給了她一段短暫而安穩(wěn)的時光；竹林里他陪她練劍，幫她重修回武功......

    雖然宋易不是她穿到這個世界后殺的第一個人，但她卻是第一次深切意識到，殺人是件很殘酷的事。

    畢竟是一樁命案，又是在客店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為了不引起注意, 凌斕和言頌等到入夜才背著宋易的尸身悄悄離開。他們走進一片樹林，言頌將尸身往地上一拋, 用一些枯葉遮起來, 對凌斕道：“可以了, 走吧。”

    凌斕看著他從頭到尾的利落冷靜, 不知為何, 心里生起一絲寒意。

    “你們殺了宋易！”突然有個聲音不知從什么方向傳來。

    朦朧夜色下, 幾個身影朝他們走來。來人個個身著黑衣，手握長刀，將他們圍住。

    “宋易死了, 任務(wù)如何進行？”一黑衣人問他的同伴。

    凌斕聽明白了。原來宋易并非一人做任務(wù)，他有潛藏在暗處的同伙。

    “憑我們幾個，怕是辦不到！”另一黑衣人道。

    “那么就殺了這兩人回去復(fù)命吧。”

    黑衣人向他們逼近。

    現(xiàn)在的凌斕，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應(yīng)戰(zhàn)這幾個殺手。殺宋易已經(jīng)耗盡她身心所有力氣，且又身上帶傷，失血令她暈眩乏力。

    “這不是宋易的女人嗎？呵，枉宋易精明一世，到底色令智昏，命喪女人之手。”一黑衣人冷笑，朝她舉起了刀。

    凌斕拼著全力擋下一招后，拉著言頌轉(zhuǎn)身便跑。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似有隊伍朝這邊行進。

    很快凌斕看清了那一組匆忙趕路的夜行人，在隊伍前方的人，是李昱。

    “李公子，”凌斕忙沖他喊，“救命！”

    “凌姑娘，”李昱下馬來，看向他們身后的黑衣人：“發(fā)生了什么？”

    “七皇子，”凌斕伏在他耳邊低聲說，“這幾個殺手是來取你性命的。為首者我已經(jīng)替你處理了，這幾個，你得自己解決?！?/br>
    李昱一震，立刻將手一揚，命令道：“拿下！”

    他身后的護衛(wèi)紛紛從馬上飛過來，包圍了那幾個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寡不敵眾，搏殺一陣后，很快被擒。

    雖然李昱有很多疑問，但當他看到地上的宋易時，突然就明白了凌斕所言非虛。

    “是他！”李昱死死地盯著宋易的臉，“他死了？”

    “是?！绷钄厅c頭，“您認識他？”

    李昱不言，目光深邃。隨即，他轉(zhuǎn)向凌斕：“前方有一家客店，我們正要趕去歇腳。姑娘傷成這樣，不如也一同前去，處理一下傷口。另外，我有些事想問姑娘?！?/br>
    “不不，”凌斕虛弱地笑了笑，“你什么都不必問我，一切只是巧合罷了。那個地方，我也絕不會再去！我們要回頤元館。”

    李昱略一遲疑，便點頭道：“好！頤元館的人，我絕對信任。”

    李昱便給了他們一匹馬。言頌扶凌斕上馬，然后他從后面抱著她，馭馬回程。

    凌斕這次垮下來，昏昏沉沉躺了好幾天。睜開眼的時候，仿佛眼里的血跡沒有拭干凈，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紅。雖已多次漱口，但仍然覺得嘴里有血腥味，言頌給她喂的藥，她也全吐了出來。

    言頌握著藥碗，眉頭深深凝起。

    凌斕昏睡的時候，嘴里幾次吐出宋易的名字，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那個名字，成了扎在言頌心上的一根刺。

    到第四天，凌斕終于徹底清醒了?？吹缴磉叞炯t雙眼的言頌，手指撫上他瘦削的面龐。

    言頌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她，眼神莫測。

    彼此都有無法解開的心結(jié)，很沉重。

    “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凌斕開口。

    言頌：“他死了，你很痛苦？”

    “我不是因為他的死而痛苦，而是親手殺掉他這件事，讓我痛苦?！绷钄倘鐚嵳f。

    “是因為我？”

    “原本就打算殺他。這一次，我接近他，虛與委蛇，就是為這個目的?！彼噲D讓他明白，他看到的她與宋易的那些親密，都是假象。

    “為什么？”

    “就是一個任務(wù)！”

    “跟那個七皇子有關(guān)？”

    “算......是吧?！焙芏嗍虑?，凌斕根本無法跟他解釋清楚，不得不模糊其詞，擰擰巴巴。好在，言頌也不多問。但她怕他心里會瞎猜。

    她發(fā)現(xiàn)，言頌越來越沉默了。她知道，傷害已經(jīng)造成，無論什么理由，都十分無力。

    她聽到他時不時的咳嗽聲，才知他也在生病。江館主說，他寒氣侵體，加上疲憊卻不休息，已經(jīng)咳了好幾天了，這樣下去怕是會落下病根。

    寒氣侵體？想到客店外那一天一夜的等待，凌斕心里一陣絞痛。

    她強制言頌去休息。殊不知，他心里的病根已經(jīng)種下了。

    凌斕依然胃口不好，經(jīng)常吐。每次喝完藥，言頌就往她嘴里塞一顆生姜味的糖。他說，生姜止吐。

    江卓鳴笑言：“像極了夫君想方設(shè)法給妻子止孕吐的兩口?！?/br>
    凌斕：“......”仍是愛開這種胡天胡地的玩笑。

    言頌?zāi)樕喜]有一絲笑意。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一個人躲在藏書閣，默默地看醫(yī)書。如非必要，跟誰也不說話，如自我保護一般把自己隔離起來。

    面對陰郁的他，凌斕莫名地不知所措。同時她自己也沒有從殺死宋易的陰霾中走出來。

    系統(tǒng)：“Boss五號，宋易。誅殺理由，暗夜之刃，殘殺忠良。任務(wù)完成?！?/br>
    凌斕：“......村剛通網(wǎng)？”

    系統(tǒng)：“你并非第一次殺人，這次好像反應(yīng)很大。”

    凌斕：“之前都是在危急情勢下，殺人全憑本能。這次不一樣?！?/br>
    系統(tǒng)：“因為那人是宋易？”

    宋易，是權(quán)謀者手里的一把只能在黑夜里出鞘的利刃。

    凌斕：“宋易確實該死，但是，可以的話，我愿做將他繩之以法的人，而不是行刑者。”

    系統(tǒng)：“繩之以法？呵，莫說這一個世界，就是你原來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不在法度轄制范圍內(nèi)?！?/br>
    凌斕長嘆一聲：“我知道，可我仍然想回去。”

    系統(tǒng)：“還以為你沉溺兒女情長，已經(jīng)樂不思蜀了?！?/br>
    凌斕眼里蒙著一層迷惘：“言頌，其實我并不能看透他。”

    夜晚，看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