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子的時候聽見了張珙低低的話：“能留一會兒嗎？”

小羋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xù)收好東西，門在張珙的視線里堅(jiān)決地關(guān)上，一切再次歸為沉寂，張珙也看不見，站在門外的小羋默默對著門的方向，鞠了個躬，隨后，毫無留戀地離去。

然后小羋每天送飯來的那段時間成了張珙最期待的時刻，同樣，在她走后的那段時間也就更加難熬，對時間的感知也慢慢模糊了，連屋子里味道也聞不清楚。

張珙不知道在這里待了到底有多久，他已經(jīng)沒辦法控制自己去想別的東西，腦海里陰暗的東西滋生，他甚至有種錯覺，或許，他會在這里，永遠(yuǎn)被關(guān)下去，他在小羋來的時候主動跟她說的話也越來越多，隱約透漏著哀求。

然后有一天小羋送飯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直直望向門方向的張珙，以往張珙都是聽到聲音才把頭轉(zhuǎn)過來的，小羋今天跟平常也并沒有區(qū)別，可第二天小羋一邊用厚厚的黑布蒙上他的眼睛一邊說這樣才能不讓他的眼睛廢掉的時候，張珙竭盡全力也只偏了一下頭的那一刻，他開始了嘶吼：“李誦，為什么啊，為什么，你不殺了我，為什么?！?/br>
小羋的指猶豫地抬起，片刻，才不忍地點(diǎn)在張珙的啞xue上，小羋喂著張珙說：“公子，殿下問你想得怎么樣了?！?/br>
可小羋每次來的時候都這么問，卻沒解開他xue道的意思。

再下來的幾天，小羋的聲音也沒有了。

不能動，連門縫里短暫的光也看不到，無法說話，每天喂飯也像是給花草澆水一般得不到回應(yīng)，明明光從外在小羋已經(jīng)感受不到張珙的情緒，可偏偏她似乎還是聽得到這人的哭聲，那么小聲委屈的，從未有過的絕望。

她狠心地用針刺了自己十幾下，面不改色離開。

張珙的思維已經(jīng)完全停滯了，但出于醫(yī)者的本能他還是注意了下自己身體的狀況，如此微弱的呼吸，緩慢到極致的心跳，這人活了這么久都死不掉真是個奇跡。奇跡是什么呢，如果他能聽到些風(fēng)聲，算是奇跡嗎？

“君瑞?！倍吽坪跤腥嗽诮兴?，聲音真好聽啊，比風(fēng)聲好聽多了，可是是誰呢？

“君瑞，你想清楚了嗎？”好像有人在脖頸后面點(diǎn)了一下。

“君瑞，我知道和你好好說話你是不會聽的，不要怪我。”

等了很久，李誦也沒有等到什么，喂過飯離開了。

然后替張珙送飯的就變成了李誦。

第二天他見張珙還是那樣，憤怒地摔了碗丟下話就走了：“君瑞，你別太過分。”

動作大了些的李誦在門邊摸著疼痛的腹部面色發(fā)白地咳嗽，小羋在一邊恭敬地站著，緩了一刻，他嘆口氣：“走吧，我太心急了。”

之后，李誦再打開門看著那里毫無生氣的一灘，心疼地抱起他，連張珙身上的味道都像聞不到一樣，他撫摸他干燥冰冷的臉，吻了吻他：“君瑞，都怪我太善妒，不然早該知道君瑞你是心悅我的，崔相國案子的證據(jù)我找到了好多，你松口，我們一起找好不好?！?/br>
李誦看著懷里張珙，產(chǎn)生了一種他要離開自己的恐慌，即使再三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手還是一直抖，他摸了摸張珙露在黑布外的眉，站了起來：“看來這樣不行，小羋，把君瑞洗干凈送到我房里去，之后，把東西拿給我?！?/br>
小羋神色終于變了變：“殿下，需不需要再等幾天?！?/br>
李誦看了下小羋，即使他一向?qū)θ撕吞@，這一刻小羋也驚地退了退：“小羋，君瑞，不能死。”

“殿下，小羋知道了?！毙×d在李誦走后，緊繃的后背才松下來。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君瑞，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之后我本來是不想這么做的，可惜，都是你逼我的?！眱?nèi)屋的幔帳之后，隱約傳出幾句低低的自語。小羋提著劍靠在門口，聞言低頭走了出去。

而此刻的幔帳內(nèi)。

一躺一坐的兩個人臉色都極其蒼白，明明都是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的人，卻也沒什么高興的表情。

李誦仔細(xì)地摩挲張珙腳踝的肌膚，昏迷中的張珙看上去瘦了很多，睡夢中的他眉宇間盡是惶恐，只是人卻沒任何掙扎，或許泡兩個時辰真的有些久，他的皮膚有些皺巴巴的：“君瑞，其實(shí)我想過，要不要順你的心意，干脆不要醒過來了，可是，一想到或許今后你會有原諒我的一天，我就舍不得，又爬回來了。君瑞，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刀有多準(zhǔn)，那么巧扎進(jìn)原來的創(chuàng)口里，也對，你是神醫(yī)，我這方面不該懷疑你的?！崩钫b把張珙的一只腳放在自己大腿上，“君瑞，我好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想要你了，君瑞，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他甚至還是那么深情的樣子，輕輕地將手中的鉤子刺進(jìn)了張珙的腳腕，用力往外一勾。

“不要，痛，好痛。”張珙即使痛得狠了也喊不出太大的聲音，嗚咽一般的音調(diào)讓人更多的是憐惜，但他的人卻是醒了，滿頭的冷汗浸濕了額發(fā)，掙扎著睜開眼的張珙第一眼，就看到了笑容溫柔殘忍的李誦，和自己腳腕上汩汩流出的血。

“君瑞，我不會把你放回去了，我不會讓你有機(jī)會逃開我的。”李誦吻吻他的唇角，在張珙的淚中將手上血抹到他臉上，看那些痕跡漸漸被淚沖淡，他居然愉悅地笑了，“我會讓你每天都留在我的屋子里，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君瑞你的腳治好以后，也就只能慢慢走路了?！?/br>
然后手中的鉤子移到另一只腳腕。

“不，不要，李誦，不?！睆堢钭詈蠛暗囊宦曇呀?jīng)變了調(diào)，音也高了些，張珙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李誦，我恨你?！?/br>
“君瑞，我不差你多恨這么一次，來，把藥丸吃了，我叫人替你治傷?！崩钫b將張珙見過無數(shù)次的藥丸遞到他嘴邊，見他不肯，硬生生卡著他的脖子逼他張開嘴，俯身過去吹著下喉，當(dāng)張珙咳嗽著的瞪他的時候，脖頸上多了一條深紅的痕跡。

“來人，傳大夫?！崩钫b吩咐下去，很快，兩個白胡子的老大夫提著藥箱走了進(jìn)來，李誦揉了揉眉心，很快換上一副謙和的樣子，退到一邊，“這次，麻煩兩位老先生了?！?/br>
老先生推辭了下不敢，很快就拿出了藥材圍在了床邊。

李誦這時已經(jīng)很累了，也不想看到張珙這個樣子，掀開幔帳走到了外面，他望著院子里四方的天，察覺到身后的動靜：“叔文，你說孤是不是錯了?！本o接著他沒等那人的回答自嘲地?fù)u搖頭，“就算錯了，也停不下來了?！?/br>
王叔文將手上的皮裘披在李誦身上：“殿下，春深了，該歇了?！比缓笙駚硪粯与x開。

李誦摸了摸屋外的漆紅門柱，再次慢慢抬頭，天空，一群飛鳥掠過。

遠(yuǎn)遠(yuǎn)的，院里一層蒙蒙的綠意。

張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