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團上抹著臉上的汗，卻把一把香灰糊了上去，當(dāng)時的小姐站在一邊看著好笑，逗著她說話：“紅娘，你不是不信鬼神的嗎？”那小丫頭理直氣壯地爬起來，明亮的眼眸里星海沉浮：“可是小姐信，姑爺也信，紅娘便只能求小姐姑爺?shù)姆鹉鼙Ｓ有〗愎脿?，早日喜結(jié)良緣，老爺也能早日平反，重蒙圣寵?！庇男〗阒荒茉谝贿呅Φ没ㄖy顫：“你啊，真是個小笨蛋?！?/br>
張珙憂心地遙望洛陽的方向，那座堪比長安的城池，埋葬了太多舍不得，他回身瞥了眼沉痛的杜確，聲音連他自己都察覺得出顫抖：“大哥，讓紅娘，入土為安吧。”

“賢弟?！倍糯_緩緩地直起身，“都說你有洞察世事的本事，那你可否告訴大哥，這天下，何時才能太平，我也好，去找我的紅娘?！彼难劭舭l(fā)脹泛紅，卻沒有淚流，“紅娘也真夠狠心，就這么孤零零地把我扔在這里，還不許我去尋她。”

“大概，”張珙出神地望了四方的天，思緒游離出很遠(yuǎn)，“還要很多很多年，”他勾出一個凄清的笑，“我想我們，怕是很難見上?！?/br>
“是嗎？”杜確抱緊懷里的人跨步走出藥店，張珙不自覺地跟上，只是才走了幾步王伾那不容忽視的目光便移了過來，他在兩人之間徘徊許久，腳卻像黏住一樣再動彈不得。

“去吧。”王伾理解地點頭，“藥方給我，殿下那邊，我來負(fù)責(zé)?！?/br>
張珙一時也想清楚了這件事的后果，他看了這人很久，點了下頭，追向了杜確已變小的背影。

張珙提了藥回來的時候，王伾正撐著階廊懶散地趴在那里，身下鋪著淡黃綴錦的墊子，他見張珙走進并沒有驚訝，瞧了一眼繼續(xù)逗籠里的鳥。

“今日的事，多謝王侍詔了。”張珙躬身表示感謝，如今天色昏暗，他在那林里，確實待得久了些。

“沒事，我知道你肯定會回來?！蓖鮼上胱饋?，但半途意識到什么又趴了回去，“別擔(dān)心，今天這件事已經(jīng)算過去了，太子殿下也不會再追究，不過殿下從晌午起又起了熱，有勞公子多照看著些?！?/br>
“好?！睆堢顝乃磉呑哌^的時候很隨意地念了幾個藥名和劑量才拐入重廊，他的步速不知算慢還是快。

而見終于沒人之后，王伾才終于小心翼翼地從椅上爬起，他扶著腰走路的樣子有些異樣，走了一段他嘆口氣停下來擦汗：“果然還是不比叔文，挨不住板子，不過張珙眼力真毒啊，不愧是神醫(yī)?！焙龆谎矍暗暮谟绑@嚇，看清后他的面色更是慘白，“叔，叔文，你回來了啊?！逼趟b作無事地搭著他的脖子，“叔文，沒事啦，不要黑著張臉嘛，走，陪你下棋去?！?/br>
王叔文任他拉扯紋絲不動，他繃了許久后撫摸上他的發(fā)頂，然后雙手捧起那張纖白的臉：“顏兒，你讓我好擔(dān)心?！?/br>
“叔文，萬一有人過來就不好了。”王伾羞得滿是緋紅，但沒一會連淚都出來了，“叔文，痛，輕點?！?/br>
“這會兒知道痛了，剛剛逞英雄不是很威風(fēng)嗎？”嘴上說著這樣，但還是放緩了力氣，“雖然那兩個人是我的手下，但太子的吩咐他們不敢不聽，顏兒你受苦了?！?/br>
“叔文，沒事的，張公子方才給我開了個方子，應(yīng)該很快會好的?！蓖鮼梢驗檫@樣奇怪的姿勢只得伏進他懷里不敢到處張望，他皮薄得很，被人看到真的不知怎么辦是好。

“張珙確實是神醫(yī)，”他心痛地扶著王伾進了最近的屋子，“不過他的藥方，大都是烈藥，你受得了嗎？”

“那，”王伾啞然，忽而便主動湊近那人身上，“不是還有你嗎？叔文，幫我揉揉好不好?！?/br>
“真拿你沒辦法?！蓖跏逦母试傅亓闷鹨陆笞銎鹆税茨?，“顏兒，今夜有無要事，我想和你聊聊?！?/br>
“嗯~”王伾舒服地迷迷糊糊應(yīng)著，“別以為我不知道叔文你在想什么，不過，隨你好了?！?/br>
第13章第十三章

張珙把藥交給了路上的侍女，對那些探詢的目光全當(dāng)沒看見，他有些不安，步伐也變得亂七八糟，他到了平日居住的西苑小屋前，一時不敢再進。

“公子，太子殿下如今尚在昏睡，公子替殿下診一脈可好?！毙×d候在門外，見到他回來后福下身，波瀾不驚。

“哦?！睆堢钸@時才看到太子平日的暴虐，那個王伾到底是怎樣，才能平息他的懲罰，不對，好像他對除自己之外的人，一向都寬宏有加。張珙進屋關(guān)門，他的衣袖握得變了形，他走到榻前伸出來的時候還在抖，李誦套著黑色內(nèi)衫的肩膀露在外面，身上蓋了厚厚的棉毯，他才注意到這種天氣的屋子里卻多備了幾個暖爐，雖還沒燒起，但屋子里卻平添了幾分煩悶，悶到他都待不下去。最后，張珙還是摸到了他的腕，夢中的他睡得并不是很安穩(wěn)，微微的一晃驚得他手馬上縮回，等了半天確認(rèn)他并沒有醒才又放回去，許久，張珙又摸上他發(fā)燙的額，冰涼的手不知陷入了哪場風(fēng)雨。

“李兄這是遇見什么急事了，巴巴地守在小店門口，也不怕著涼?！眻?zhí)傘的白衣書生走在長安那場驚落梨花的煙雨中，笑意中隱隱暖流。

“君瑞，這一整天了你都不在，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真擔(dān)心你一個文弱書生，會遇上什么麻煩?！卑崃诵〉试陔A前坐的華服公子那時天真的擔(dān)心恍如昨日，他拋下肩上大概是好心店家贈的粗衣，也顧不得撐傘，便踏進了泥水，奔跑的樣子雀躍入孩童。

張珙見慣了病死后有些淡漠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收緊，差點連傘都握不住，，只是那個身上和他一樣冰冷的人，抱上他的時候，他真的會覺得溫暖。

李誦戲笑般握住他撐傘的手，聲音里滿是狡黠：“君瑞，你看，你并不是不會習(xí)慣?！彼龇€(wěn)傘，額上沾染的一層雨滲進了發(fā)間，結(jié)成厚厚一層。

“放開?！睆堢畋煌蝗缙鋪淼男邞嵄频枚l(fā)紅，言語間堅決不留余地。

“君瑞。”李誦打量著他的神色里乞求和委屈那么明顯，他扁著嘴看了那人好久，才不舍地移開一點點手，“好了，君瑞，不要生氣了，我讓老板娘用姜熬了湯，你喝點驅(qū)驅(qū)寒，縱使你是大夫，但給自己治病，總歸是不便的?！?/br>
張珙抬頭只順了他一眼，聲音軟化下來：“好?！彼焐a充上一句，“今天去永濟堂義診，你，很早就來了？”

“對，今天本想著和君瑞一起去游湖的，就早些出門了，這天氣挺舒服的，可惜你不在?！彼H為哀怨地瞟了張珙一眼，握在傘柄的手能感覺到下面纖長指尖微動。

“我們，先進去吧?！睆堢盥氏冗~開了步上了臺階，天色昏暗里他俯視下去，見到兩人一致的步調(diào)，臉不禁又發(fā)燙起來。

“老板娘，麻煩了，能不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