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之后，蒼翊問道：“途中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沒有?！绷柙乒Ь磻?yīng)道：“行裝太多打尖住店極為不便，故而我等多是直接在野外扎營，只有那日夜間突逢大雨，所有人在林州城內(nèi)歇了一宿，以屬下猜測，若有問題，最可能的地方便是林州。”

“林州？”蒼翊垂眸，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事做的如此隱晦，想必定有當?shù)毓賳T介入，只是林州最高不過四品官員，品級不高，膽子倒不小?！?/br>
凌云聞言神色微變：“據(jù)說那林州刺史在上任之前曾在頤都留職過一段時間，會不會……”

蒼翊冷笑一聲，忽然瞥得身側(cè)一人，一副無動于衷置身事外的模樣，不由笑道：“不知此事，中護軍如何看待？”

“……”歸冉身形微正，抬眼看了看，又低頭道：“卑職不敢妄論?！?/br>
蒼翊挑眉，遂也不再多問。手中捻起一錠假銀，拿至眼前打量。

這真銀之中被摻入假銀錠，行動時竟無一人發(fā)現(xiàn)，說明行事之人是早有準備，且對他們的行程也事先知曉，如若真是皇城中人透露消息，那人會是誰？而私吞賑災(zāi)銀兩中飽私囊，只要查實便是死罪，那人行事漏洞百出又如何敢這般有恃無恐？還是說，那人是確信了自己根本回不到皇城……

蒼翊鳳眸微瞇，手中的銀錠在指尖摩挲，他倒是沒想到，那人的手竟已經(jīng)伸到這邊遠之處了……

某王爺?shù)陌兹蘸ㄋ?，致使現(xiàn)在已過亥時也仍睡意全無，自用了晚膳便一直待在房里，一人端坐于軟榻上看著書卷，一人則歪倒在他膝上，拿著放置在小幾上的點心往嘴里送。

“少吃些吧，該積食了?！?/br>
好聽的聲音從耳畔上方傳來，蒼翊側(cè)頭平躺，對上那雙魅惑的桃花雙眸，忽然一笑，拿起一塊豆糕抵住了那紅潤薄唇。

南宮若塵微怔，垂眸看他笑的狡黠，知道拗不過他，無奈張嘴輕咬了一小口，便見他收回了手將剩下的一口塞進了自己嘴里。

“……”

“你說這事會不會是那人搞的鬼？”

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南宮若塵也懶得與他計較什么，放下手中的書卷道：“盯著那批賑災(zāi)銀的人不在少數(shù)，事情未明之前，也無法定論?！?/br>
“說的也是。”蒼翊抬眼看向屋頂?shù)臋M梁：“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br>
“……”南宮若塵面色稍顯怪異，沉默半晌道：“也好……”

吃了某人咬剩下的那塊點心之后蒼翊便沒再伸手，伏臥在椅上的靈狐緩緩睜開迷蒙的雙眼，小巧的鼻子聳動，許是有些饞了尋著香味跳到小幾上，轉(zhuǎn)悠著在幾盤點心上輕嗅，又探著舌頭舔了舔，隨即耳朵微耷，似是討厭這種甜膩的味道，又悻悻地跳開了……

入夜之后的盧陽郡城內(nèi)漆黑一片，靜謐得有些可怕，臨近城邊的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內(nèi)卻仍舊燈火通明，隱約傳來談話的聲音。

“傳聞那翊王在離洛不過一介閑散王爺從不過問政事，如今看來，只怕也不似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吧。”略顯破舊的四方木桌一側(cè)，一個身著黑色常服的中年人開口。

另一側(cè)斜坐著一個藍衣公子，正端著竹木簡制的茶杯抬至唇邊輕酌，似乎無意答話。

中年人面色微變，沉聲道：“這災(zāi)情控制得如此之快，說開還多虧鄭將軍一曲橫笛，這眼見著情勢急轉(zhuǎn)，他們不日便會離開盧陽，現(xiàn)在仍不動手，只怕要錯失良機了?！?/br>
“良機？何謂良機？那翊王身邊高手如云，要想成事談何容易？本將準備完全卻遭人狼狽追捕，大人此言，是要怪罪于本將了？”

“下官不敢?！笨谥须m說著不敢，那中年人面上卻毫無懼色：“只是我等接到的命令，務(wù)必帶四皇子回國，不惜一切代價。如今鄭將軍這般畏首畏尾，莫不是怕了？”

站在鄭婁生身側(cè)的人慍怒，想要辯解又被阻了回去，鄭婁生輕笑：“不知大人派去山下村的人，可有一人歸乎？”

“你……”那人微惱，他派出去試探的幾十號人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他也的確是有些忌憚才會找鄭婁生商量，本想用激將法讓鄭婁生與自己合力，現(xiàn)在卻……

“既如此，便不勞將軍費心了?！?/br>
……

“將軍，為何不攔著？”

“他急于送死，何故要攔他？”那人甩門而出，礙于面子也定會有所行動，若是行動失敗，這失職的罪責(zé)也就有人擔(dān)了……

“那……四皇子呢？”

鄭婁生提起茶壺續(xù)杯，聞言動作一頓，繼而笑道：“他總會回去的?！?/br>
一雙略失神的眸子里卻又異常堅定，那白衣身影在腦海浮現(xiàn)，無端想起那兩人在眾人面前也毫不避諱地雙手交握，鄭婁生嘴角笑意收攏，握住茶杯的手也越發(fā)收緊……

☆、蹭飯

秋日里的清晨有時候比冬天寒冷更甚，凋零的落葉鋪滿了院落一角，點點迷霧模糊了人的視線，冰冷的霜降將整個郡守府層層覆蓋。

兩個人的早膳準備的簡單清淡，米粥為主外加幾個小菜，如同農(nóng)房家常一般，南宮若塵吃的認真卻也禁不住某人太過直白的注視。

“再不吃該涼了?！?/br>
蒼翊淺笑，手中擺弄著精致的湯勺，卻沒有要用膳的意思：“早朝前辟谷習(xí)慣了，不怎么餓的，你多吃些不用管我?！?/br>
反正他不會承認是昨晚的點心吃多了。

南宮若塵神色怪異，卻不再理會。

他不說破，蒼翊也樂得裝傻，繼續(xù)盯著他瞧，只是這般平靜的時候，往往維持不了多久。

安排好一應(yīng)瑣事，凌云照例回到院里守在門外，院外有動靜傳來，正心生警惕，卻見一熟悉的身影靈巧地翻墻而入，不由神情微松，走上前去。

“凌云?！鄙倌昴_剛落地，抬頭便見有人朝著自己走來，瞬間眼前一亮：“你來得正好，我?guī)熜帜?？?/br>
“公子正同王爺用膳，小公子可有事？”

“我……算了，我自己去找他，那個，若是有人找我，你就說我不在?！闭f罷便疾步走向房門。

凌云若有所思地朝著左麒翻進來的院墻看了半晌，才緩緩收回視線往回走去。

“師兄……呃……”少年欣喜的嗓音伴著大力推門的聲音響起，又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