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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明白了。 母親死時懷有身孕,尸身放在玄冰棺中,腹中胎兒便隨著母體一起凍結(jié),不生不死。 他能預(yù)見后事,自然可以設(shè)計(jì)娶顧英瑤,也能算到她何時誕下私生子,還能算到顧老宗主會用別的孩子調(diào)換。 他只需算好時機(jī),掘墓開棺,取出尸首,將母子制成傀儡人,再將自己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覺地?fù)Q進(jìn)顧家。 他明面上是個窩囊的贅婿,被人戲稱為“傀儡”,殊不知顧氏一門盡在他股掌之中。 蘇毓依稀記得那人喜歡弈棋,無事便與母親對局,興致來時便將他抱在膝上,教他如何布局。 他很喜歡那樣依偎在父親溫暖的懷抱中,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啪嗒啪嗒”地落子,卻不知他們從一開始就被他擺到了棋枰上。 顧蒼舒的笑聲不絕于耳,夾雜著毒蛇吐信似的咝咝聲,辨不清來處,時而在頭頂,視而在腳下,時而又來自四面八方,似乎無處不在。 蘇毓心中毫無波瀾,亦不會為他所擾。 這只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罷了。 蘇毓熄了夜明珠,向無盡的黑暗望了一眼:“顧清瀟,出來?!?/br> 陣陣回聲從空谷中傳來。 良久,有人輕聲道:“阿毓,許久未見。” 那口吻與他所知的“顧清瀟”判若兩人,與他記憶中的如出一轍,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卻絕沒有人敢輕忽。 蘇毓握緊手中的本命劍,冷笑道:“做小伏低這么多年,真是難為你?!?/br> 那人寬容地一笑:“你長成今日這副模樣,實(shí)在出乎爹爹的意料?!?/br>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疾風(fēng)之聲,蘇毓一偏頭,帶著鱗刺倒鉤的鞭梢堪堪從他臉側(cè)擦過。 顧蒼舒得意道:“阿兄,承讓了?!?/br> 蘇毓臉頰上傳來針扎般的刺痛,血從傷口滲出來,順著他臉頰往下淌。 破相了,他心道,這下蕭姑娘又得生氣了。 這種時候竟然還cao心這種事,連他自己都覺不可思議。 然而這念頭就像一股涓涓暖流,流過他心上封凍的荒原,僵冷的身體里又有了些微暖意。 周遭一片黑暗,顧蒼舒是邪魔之身,而他卻不能動用靈力,所能依仗的唯有手中三尺長劍。 比起西極取藥那回,這次的兇險(xiǎn)又不啻十倍百倍。 蘇毓沉下心來,從風(fēng)聲中聽辨鞭子的來向和招式,舉劍格擋,在方寸之間閃轉(zhuǎn)騰挪,身如泰山之穩(wěn),動如風(fēng)電迅烈,只聽劍刃與玄鐵鞭“叮叮當(dāng)當(dāng)”相擊不停,電光迸濺。 顧蒼舒以為將蘇毓誘至歸墟之上,他不能動用靈力,取勝定然易如反掌,誰知他的劍法出神入化、變幻莫測,劍招密不透風(fēng),幾乎無隙可乘,他方才在祭臺上受了無數(shù)道劍傷,修補(bǔ)傷口耗費(fèi)了大量魔氣,此時也已所剩無幾,不敢孤注一擲。 顧清瀟道:“好,你的劍術(shù)已臻化境,將連山劍的‘蹈虛抵隙,見機(jī)生情’發(fā)揮到了極致,凌厲更勝爹爹當(dāng)年。” 頓了頓:“舒兒,你的鞭法還稚嫩了些,還需磨礪。” 顧蒼舒心中升騰起怒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爹爹教訓(xùn)的是?!?/br> 他說著,暗暗將所剩的魔氣全部貫入鞭中,猛然向著蘇毓腳下的水晶石柱斜抽過去,這一鞭挾著萬鈞之力,若是擊中,脆弱的晶石柱定會斷裂,蘇毓便會葬身深淵之下。 蘇毓未及細(xì)思,一招天霜橫劍揮出,他忽然感到腳下的深淵中有什么動了動,他的氣海也隨之一蕩。 靈力陡然從經(jīng)脈中奔涌而出,與平生所學(xué)盡付于這一劍,凜冽蕭索的劍意如雪虐風(fēng)饕,只聽“?!币宦暭怃J的脆響,玄鐵鞭竟斷成了兩截。 “好,好,”顧清瀟聲音里滿是贊賞,“這一劍真是風(fēng)濤動地,萬里霜寒?!?/br> 他的聲音聽起來閑適又怡然,仿佛只是在指導(dǎo)一雙兒子對斫切磋。 蘇毓本來想問一句“為何”,真的來到了這里,反倒不想問了。 顧蒼舒的長鞭被削成了短鞭,他的氣海又空了,若要再打,便得落到臺上,與蘇毓在方寸之間短兵相接。 近身纏斗,他定然不是蘇毓的對手。 正遲疑間,互聽顧清瀟道:“舒兒,不可冒進(jìn)。你憑借魔氣尚且不是你兄長的對手,何況氣海已空?!?/br> 顧蒼舒咬牙道:“爹爹且看?!?/br> 便即飛身撲過來,扣動鞭樽上的機(jī)簧,軟鞭縮成三尺來長的硬鞭。 因了顧清瀟之言,他越發(fā)要顯出自己的本事,將短鞭舞得虎虎生風(fēng),勇悍如棍,剛猛如刀,每一次出手都是殺招。 蘇毓游刃有余地化解,冷笑道:“顧清瀟,你也曾是一劍震爍十洲的大能,如今像蛇鼠一般藏頭露尾,只會躲在暗處調(diào)遣你的傀儡人,像你這樣的可憐蟲,便是飛升又如何?” 顧清瀟淡然一笑:“你想激怒我。” 顧蒼舒卻是一愣,身形不由一頓:“什么傀儡人?爹爹,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愣神,蘇毓卻乘隙出劍,一劍刺穿了他的右肩。 顧蒼舒發(fā)出一聲慘叫。 顧清瀟的聲音里流露出些許慈愛和憐憫:“舒兒,你在你阿娘腹中時便已死了,爹爹也是不得已而為之?!?/br> 他頓了頓道:“爹爹并非有意瞞你,你只是心上比別人多嵌了一塊石頭罷了,除此之外并無不同。爹爹這些年可曾逼迫你做過什么事?” “不可能!”顧蒼舒大聲道,“我不是傀儡人!” “無妨的,舒兒,”顧清瀟溫聲安慰,“待爹爹得到歸墟之力,便能凌駕于天道之上,到時候你和你阿娘都能活過來……” 蘇毓冷笑道:“活過來?你要的只是言聽計(jì)從的傀儡罷了?!?/br> 顧蒼舒右肩被劍刺穿,將短鞭換到左手,向著蘇毓急攻過來,與蘇毓相似的面容扭曲猙獰:“我要把你殺了!” 他不管不顧地縱身撲來,露出好大一個空門。 蘇毓自不會錯過良機(jī),一劍刺入了他心口。 沒有金石相擊的聲音,只有利刃穿過血rou的裂帛聲。 蘇毓失神道:“他不是……” 四周有點(diǎn)點(diǎn)熒光亮起,千萬顆夜明珠齊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