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的……”

安昊客客氣氣：“沒關系，沒關系?！?/br>
圖春還想說幾句客氣話，他的手機震了下，他收到了條新的短信。是距離他半米不到，就坐在前排的師玉發(fā)來的，她寫道：幫我個忙，陪我去賓館開個房間吧。

圖春收好了手機，和安昊說：“下次請你吃飯，今天太麻煩你了。”

師玉吸了吸鼻子，說：“實在不好意思，謝謝你?！?/br>
安昊把車開進南林飯店，圖春和師玉一塊兒下去，不知道是多少次，第多少遍了，圖春說：“真的很不好意思。”

安昊不在意，擺擺手，吃香煙，彈煙灰，他的眼神被煙霧罩住了，他好像稍稍瞇起了眼睛，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可不等圖春再咂摸，安昊開著車走了。那灰色轎車不久也進來了，但只是在停車場停了會兒，也開走了。師玉哭了出來，圖春給她遞紙巾，把她從賓館門口拉到了照不到光，沒人看得到的地方。師玉在一片竹林里哭。

圖春走到邊上，和茉莉花發(fā)了條短信，他今晚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時候，可能不回去睡了。沒想到茉莉花還沒睡，立即打來電話，張口就問：“你嘞啰搭？吩幫顧筠來一道??？”（你在哪里？沒和顧筠一起??？）

“不是和你說了嗎，和朋友一起出來聽演唱會。”

“啥格演唱會挨囔晚還吩結束？倷格搭囔靜得啦？”（什么演唱會這么晚了還沒結束？你那里怎么那么安靜？）

圖春說：“一個朋友找我談談心?！?/br>
“啥格朋友？”

“倷否認得格，長遠吩碰著嘖。”圖春說。（你不認得的，很久沒遇到了。）

“哦，格么隨便倷，明朝阿是早班阿？倷困了倷格個朋友嗒??？上班否要遲到哦，否要忘記脫吃早飯?！保ㄅ?，那隨便你，明天是不是早班？你睡在你那個朋友那里？上班不要遲到，不要忘記吃早飯。）

圖春說：“曉得哉?！?/br>
“倷啊是厭辨我煩？”（你是不是嫌我煩？）

“囔會吶，倷早點困吧，幾點鐘嘖，啊是也嘞嘿看電視劇啊？困吧，困吧。”（怎么會呢，你早點睡吧，幾點了，是不是又在看電視劇？睡吧，睡吧。）

哄好茉莉話，師玉哭得也沒那么厲害了，她過來拉了拉圖春，說：“你帶身份證了嗎？”

圖春拿出錢包，和師玉去前臺開了間雙床的雙人間。到了房間里，師玉第一時間打開了小冰柜，拿了瓶小瓶裝的威士忌，打開就喝。兩口下去，她腳步虛浮地走到窗邊，踢掉了高跟鞋，坐在一張沙發(fā)椅上揉著小腿看外面。

圖春問師玉：“要不要吃點什么？”

師玉搖搖頭，沒有話，仰起脖子一口氣悶掉了一整瓶威士忌。圖春溫聲說：“光喝酒不太好吧……”

師玉看他，賠了個笑：“今朝弗好意思嘖?！保ń裉觳缓靡馑剂?。）

圖春說：“弗嗒尬格，弗搭尬各。”（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倷格個朋友倒蠻有個性格?！睅熡穹畔铝司破浚瑘D春去浴室拿了塊毛巾出來，過去遞給她。（你那個朋友倒蠻有性格的。）

“謝謝?！睅熡窠舆^毛巾擦了擦眼角，一條腿搭在另外一條腿上，手肘撐著膝蓋，用手指撥睫毛，低著頭，啞著聲音，說：“倷人嘶蠻好格?！保闳耸切U好的。）

圖春在靠近門的那張床上坐下，師玉大聲地抽了口氣，抬起眼睛望著他，雙眸濕潤：“噻是有辰光人太好……”（就是有時候人太好……）

她的嘴唇顫動，似是無法控制聲音，更無法控制這種顫抖，她復低下了頭。

“我啊弗曉得……”她突然講普通話：“那輛車，不是我小姐妹的車。”

“圖春，你不要看不起我……”

“他是我的高中老師，老早結婚了，我大學去了大連，蘇州到大連，夠遠的了吧，我想，換個環(huán)境能好起來，想交男朋友，想談戀愛，都沒辦法，我會想起他，夢到他，他也不是多好，多帥，多溫柔，多體貼，他有時候對我還很兇，我問他會不會離婚，他就兇我……”

圖春輕手輕腳地走去小吧臺那里開了瓶礦泉水，倒了一杯水。師玉還在說：“我想斷，他就來找我，他還來大連找我。我說，你來找我干什么呢，你還不是要回去？他說，小玉，小玉，我不會忘記你的?！?/br>
師玉好像笑了出來，圖春回頭看她，她果真破涕為笑了，咬住嘴唇，嘴角向上，眼淚從她的眼眶里靜靜流淌下來，她攥著毛巾，盯著地毯，或許是盯著某個莫須有的焦點吧。

“真是要命，真的是要命，你就看不起我吧，我和你算什么啊，我就和你說這個，說這些，我也沒別人好說了。圖春，你看不起我吧，我經(jīng)常想，總歸是自己安慰自己，我和他么……我們是為了愛情，每次看電視，看電影，看，看到男女主角發(fā)生點愛情故事，覺得很感人，對吧？但是現(xiàn)實生活里，說出這兩個字，就覺得很不現(xiàn)實，很浮夸，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

圖春把水拿去給師玉。師玉說：“你說，喝水有什么用呢？”

“喝了水，該生氣繼續(xù)生氣，該難過繼續(xù)難過，該犯賤繼續(xù)犯賤?！睅熡裾f，“但是謝謝你給我倒水，可能這個舉動只存在這樣的一層意義。我難過，你能想到給我倒杯水……”師玉笑容慘淡，她站起來，拿遙控器打開電視，她不停換臺，不停說話，電視的熒光在她臉上不停地閃爍。

“一想到那些人，談朋友，結婚，生小孩，說不定都沒有愛，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你說相親，不就是完成生命里的一項任務嗎？非得要找老婆，找老公，非得要找個伴侶，非得要繁衍，人已經(jīng)夠多了，世上的人還不夠多嗎？為什么還要繼續(xù)生小孩？生出來的小孩你能保證他將來會做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嗎？他要是變壞了，要是天生就很壞，那怎么辦？圖春……太恐怖了……”

師玉坐在了靠近窗的那張床上，放下了遙控器，她選擇了深夜的電影頻道，可是電視臺還在播廣告。

師玉撐住額頭，不再言語，發(fā)出抽噎的聲音，許久，廣告結束了，電影開始了。

師玉看電視，說：“現(xiàn)在我是覺得自己一點尊嚴都沒有了，太賤了。我媽肯定不知道我變得這么壞，她知道了，她該怎么辦……她要怎么辦……”

圖春說：“你睡一會兒吧……”

“你明天什么班？”

“我沒關系的?！眻D春說。

師玉說：“不然我們上床吧?！?/br>
圖春去扔掉了酒瓶，把電視音量調(diào)小了些，說：“你睡吧?！?/br>
師玉撐著眼皮無助的看著他，圖春坐回床尾，問她：“你都夢到他什么？”

師玉說：“很多事情，太多了，記不清楚了?！彼D過去，面朝電視，電影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