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濃重的血腥味也喚醒了光影之下的妖邪，暗處的魑魅魍魎蠢蠢欲動。

不多時，女子的聲息便越來越弱，終至全部消失。

蟄伏已久的暗妖傾巢而出。

若無意外，這女子和這剛出生的嬰孩，都將在劫難逃。

——但偏偏，意外出現(xiàn)了。

一個獵戶打扮的人似是尋聲而來，發(fā)現(xiàn)了困境中的母子。他驅(qū)殺了暗妖，但終是晚了一步。

最終他只抱走了那個剛出生的嬰兒。

獵戶不是尋常獵戶，而是生活在魔域與人世之間的灰色之地的散修。之后數(shù)年，他便帶著那個撿來的孩子一直生活在那里。

直到，動蕩的魔域又一次將內(nèi)斗的戰(zhàn)火燒到了這里——將這里徹底變?yōu)槭窖！?/br>
獵戶死了，那個孩子被仙人救走。

……

再之后的事，我也都知道了。

忽然間，不知何處開始塌陷，落石越來越多，最終將我掩在石下。我被壓得幾乎要呼吸不過來……可我周圍，明明什么都沒有。

胸膛里面那顆跳動的東西似乎正在裂開，疼得我想要將它挖出來，本能地想叫自己好受些。我抬手捂了上去，五指成抓，卻忽覺自己聽見“咔啦咔啦”的破碎聲。我突然間福至心靈：原來是這處在崩塌。

——原來，我生而為人之寄魂容器，靈識之中自有圣境尊者神魂。無怪我天資卓絕，無論什么劍法，教習(xí)師叔演一遍我便領(lǐng)悟；無怪明明我從未去過之處、從未見過之人，也常有奇異的熟悉之感；無怪師尊向來與我不親，原來是不愿多沾因果……曾經(jīng)種種，我在此刻才終是明白。

第45章

68、

當(dāng)暴喝響起時，我還有些恍神，遲遲不能從方才那深重得能將人溺斃的無望中脫身。

“惡賊，受死吧！——”

我聽得這么一聲，木然地抬眼望去，便看到了牢房外那個樣子癲狂的紅眼男人。

眼睜睜看著那人殺氣騰騰地?fù)]舞著手中劍、三兩下便將牢房柵欄劈得粉碎，我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分神想了想：也不知是有多少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死，不然這人如何這樣輕易入得這地牢，弄出這么些動靜也不曾有人來看一眼。而我若是他，被人當(dāng)了刀子使，也該挑些合用的方法將人悄聲殺了，將來那些人便是要秋后算賬，也算不到我頭上來。

那人破了阻礙，提劍便殺了進(jìn)來，劍尖直逼我心口。

我眨了眨眼，眼看著那點寒芒越來越近，慢慢地閉上了眼。

師尊將我?guī)Щ胤迳?，讓我得以多活了這些年，我已是知足；江連舟也曾救我于危難，反將自己陷入窘地，至今還不知如何境況。便是不論其他，他二人于我已皆有救命之恩。只這一處，我雖算不得什么堂堂正正的好人，但也該知恩圖報。更何況，我本就是為救江連舟而生……

夢境中帶回的焚魂之咒到了我嘴邊，我方要催動，神識中忽爆發(fā)出巨撼，震得我一愣，緊接著江連舟氣急敗壞的吼聲回蕩：“林期歸你傻了嗎？！”

我倏然睜眼——他醒了？！

正驚喜間，眼皮子底下急掠過那道冰冷的寒芒——

“快躲開！”江連舟在我識海里嘶吼。

我已經(jīng)感覺到寒刃尖處的那點冷意了，這個時候了，我還能避去哪里？我在心里苦笑。

但預(yù)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反倒是陰暗的牢房瞬間亮如白晝——刺眼的白光從我心口處乍起，愈來愈盛，帶著強悍的靈力將面前這人掀翻出去，狠狠砸在了石壁之上。

——巨大的靈力波動讓整座地牢都為之一顫。而被掀飛出去的那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我怔忡地看著眼前的驚變，心里一突。不由地抬手撫上心口。

是……牽心？

我有些慌亂地低下頭，粗魯?shù)匕情_了衣襟，果然看見了心口的皮膚上，那銀色的紋路靈氣流轉(zhuǎn)。像是察覺到我的視線般，它回應(yīng)似的輕柔閃爍了兩下，繼而便油盡燈枯，黯淡下來。原先絲絲相扣的細(xì)紋盡數(shù)崩斷，枯萎在我心上。

“云時……”我低喃著，指尖顫抖得幾乎覆不住那些已經(jīng)失去光華的殘蔓。

牢外終于遠(yuǎn)遠(yuǎn)便傳來了嘈鬧的聲音:說話聲、腳步聲、兵器相碰聲，交雜作一處。

這么久了，這些人終于來了。

我攏好衣襟，將云時留給我的唯一一樣?xùn)|西妥帖收好。我來這世間一遭，倒也還算有人記掛著。只是可惜……這人也不在了。

我站了起身，看向不斷涌入的人群。他們嚴(yán)陣以待。

我于人群中看到了蘇玉玦，只見她朝我隱秘一笑。

不需我多猜測她要作甚，因為謎底立時揭曉了——我面前魔氣頓生，自地上凝結(jié)而起，塑成人形。這些異魔人們將我牢牢護(hù)在身后，口中還大聲道:“大人，您先走，我們來應(yīng)付他們！”

百口莫辯。

“林期歸，你還有何好說！”

確實無可說的了。

“你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你和魔修什么關(guān)系？”江連舟自牽心觸發(fā)開始便沉默了，這會終于開口。不過聲音沉得厲害，分明是在強行壓抑怒意。

我搖了搖頭。而后才想起來，江連舟是看不見的。

但我的舉動已經(jīng)徹底激怒了殘破的監(jiān)柵外面的人們，他們一擁而上，勢要將我這勾結(jié)魔修的叛徒斬殺。

眼看著當(dāng)在我身前的魔人越來越少，識海中的人終是暴喝:“走?。∧憧床怀鏊麄円獨⒛銌?？！”

我一窒，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胸中暗涌。出口的聲音卻還是不由地夾著輕顫，“江家人……不是最恨魔修？”

識海中霎時止了聲，我能感受到他的掙扎。然而他最終還是咬牙道:“先走?！?/br>
我不動。

“我讓你走！”識海中的人也被徹底激怒了。

那些人已經(jīng)殺到眼前，我卻意外地平靜下來了?！拔易卟涣?。”

“……”

我輕聲道:“我身受重傷，又靈力受阻，哪里是這些人的對手？”

話音落，最后一個異魔人也消失了。

寒冷劍光刺來——

識海中忽地被極霸道的靈力橫掃，所過之處灰飛煙滅，我的神識生生被擠縮到一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抬手便凝出靈劍虛影，一劍辟過，橫開一條生路！

江連舟？！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已不受我控制。我與他爭奪起來，卻半分撼動不了他，只能在識海中朝他大吼道:“你在干什么？！”

他卻不答我了，只凝神對眼前之人對戰(zhàn)。

他手中靈劍只得一道光影，連形都只是堪堪凝出，這難以為繼的樣子叫人根本看不出竟是圣境蓮舟。

只看這劍，我便知他的情況絕不算好，只是不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