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了許久。一陣嘈雜人聲由遠(yuǎn)而近，不難聽到其中夾雜著的驚呼。

畫面終于又傳來輕顫，繼而蘇玉玦的面孔出現(xiàn)在上面。

影鏡熄滅。

大堂之上眾人皆是斂息，落針可聞。此時影鏡結(jié)束，四周之人漸漸回過神來，具是義憤填膺，影鏡之中所涉數(shù)宗弟子更是紅了眼，誓要將我千刀萬剮的模樣。

“林期歸，你還有何可辯？”首座的因蘭君垂聲道。

“弟子絕無殺害同道——”

然而不待我說完，四周的罵聲與議聲便將我淹沒——

“已經(jīng)有影鏡作證，你還敢狡辯！殺人償命！可不能讓此惡人逍遙法外！”

“還我?guī)煹苊鼇恚∧氵@惡賊！”

“他不會就是修煉了什么魔功，進(jìn)界才如此快吧？”

“誰知道呢？江師兄為護(hù)道與魔修同歸于盡，他倒好……”

“聽說他是伏清真人救回來的，居然是這樣的白眼狼……”

“嘖嘖，不想伏清真人座下竟出了這樣的妖孽，勾結(jié)魔修……”

……

師尊……

我渾身一顫，

頓時有些無措起來。我竟是叫師尊這樣蒙羞……

“靜——”因蘭君一喝，堂上立時再無雜聲。

座上的鳳臨子冷聲嘲道:“伏清真人高潔，向來以除魔衛(wèi)道為己任，不曾想竟叫你這孽徒壞了清譽(yù)。林期歸，你這樣帶累宗門，可曾有半點(diǎn)知悔？”

伏清真人一生高潔，除魔衛(wèi)道，皆因我之故……這字字句句像是刮在我心口之上。

我用力閉了閉眼，身上未愈的暗傷都叫囂起來，疼得我?guī)缀跻E起身體。

“弟子……”

——可正也是因著牽連了師尊，這罪我更不可認(rèn)！我絕不肯讓人將這污名強(qiáng)加于師尊。

“弟子從不曾戮殺同道！更不曾勾結(jié)魔修、屠害同道，行玷穢師門之事！”

四周議聲又起。

“弟子自入三羲宗以來，所行所止皆無愧于心，愿在此立下心魔誓以證道心無虧。”

滿座嘩然。

以心魔起誓，若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沒有修者能在此上耍弄手段。

上座尊長們稍作議論，由荊瀾仙子出聲道:“好罷，既愿以心魔起誓，那或有隱情也不定。你且將你之遭遇再于此說一遍，好叫在場的同道都清楚明白。”

“多謝諸位尊長?！蔽疫凳字x過，直起身道:“弟子記得，弟子是隨落鶩蘇氏進(jìn)入天淵秘境，不曾離開片刻，從始至終便與蘇氏人在一起。隨后遇到迷霧幻境，與蘇氏弟子聯(lián)手對抗魔修，后來……”

“如何？”

“后來我在追殺一魔修時卻見蘇氏女蘇玉玦之容，頓知自己仍在幻境之中，緊接著便被魔修偷襲，不慎被傷，此后便人事不知。”

“蘇玉玦何在？”

“弟子在。”蘇玉玦越眾而出，行了一禮。

“林期歸所言可實(shí)？”

“弟子不曾與林期歸一道?！碧K玉玦言之鑿鑿。

我的心也隨之沉到谷底。

“弟子確曾邀林期歸同行，但弟子卻不知他是三羲宗弟子，只以為他是獨(dú)行散修，他也不曾告知弟子?！?/br>
“昨日弟子進(jìn)入秘境之后便尋不到林期歸蹤影，此我蘇氏眾人皆可為我作證。況且，弟子進(jìn)入秘境所行不過片刻，便遇到了蘭因門的諸位，想必在場的蘭因門同道，也可證明弟子所言非虛。此后便是我與蘭因門的同道尋著魔氣，找到了林期歸，在遇害的同道身上尋到了這影鏡?！?/br>
尊長們聽了，思索片刻，又朝我道:“林期歸，你還有何可說？”

“弟子方才所言，也句句屬實(shí)。弟子絕不曾對一位道友刀劍相向?！?/br>
“那你便是說影鏡所載有誤、又蘇氏女污蔑于你？”

影鏡所載不可改，世人皆知。

“弟子不曾，只是弟子或是從入秘境始，便陷入幻境……”

“荒謬！”鳳臨子斷喝一聲，“如此荒唐的話你也敢編出來，莫不是覺得我等可欺！天淵秘境入口若有幻境，那數(shù)百年來為何不曾有人遇過？此次同行道友數(shù)百人，又為何偏偏只你一人遇上？！而今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有什么可狡辯的？！你要以心魔誓證道心，可若是你本就無道心呢？”

鳳臨子座下弟子正有隕在昨日那秘境中的，是以他此刻便是恨不得要我以命相償。我要叫他信我，只能再辟蹊徑，尋常手段定已不管用，不見甚至連心魔誓，都被他擋了回來。

我直視著那鳳臨子，又一一看過諸位尊長，一字一句道:“鳳臨子前輩若疑我是魔修，那弟子愿瀝骨以證道體！”

瀝骨便是讓人將靈力在體內(nèi)游走一周，若是體中有絲毫魔息，叫靈

力沖入經(jīng)脈必然爆體而亡；然就算是道修，叫人用靈力沖過經(jīng)脈，稍有差池便也可能損傷靈根。同心魔誓一般，若還有回旋的余地，尋常修者絕不會使。而我此刻別無他法。

果然我此話一出，座上余下尊長互使了眼色，低聲交議起來。

“影鏡中魔修對此子多有恭敬，所提‘君上’更可能就是那魔龍！此子身份不低，必是大魔！兩位道友切不可為他花言巧語所騙！”

鳳臨子想要叫人替他徒弟償命、他徒弟之死也或與我有關(guān)，但要我擔(dān)上勾結(jié)魔修、屠害同道的污名，使師尊蒙羞，我是絕不肯的。心魔誓與瀝骨，足夠使我取信于這里大半的人，并不會有修者敢輕易發(fā)此毒誓、受此險(xiǎn)刑。沒做過的我當(dāng)然不懼以心魔起誓。是以我此番做態(tài)，已叫堂中氣氛有轉(zhuǎn)。眾人也遲疑起來。

“我?guī)熜纸^無可能勾結(jié)魔修！”滿堂嘈嘈間，忽有一清朗之聲破出。

我猛地一怔。不必去看，我也知道是誰——陸岑的聲音，我哪有認(rèn)不出的。

只見他掙開周圍弟子的擎束，撥開擋在前面的人，突兀地站了出來，雙眼微紅，“我?guī)熜帜朔逭嫒俗碌茏樱俗诮塘?xí)師兄，天資卓絕，道途坦蕩，何須與這些茍且之人勾結(jié)？！”

“大膽！”臺上鳳臨子一喝，威壓便沖了下來，“你是何人？”

陸岑正面受了，被擊得一晃，但還是硬撐著沒有倒下，恭敬地行了一禮，“弟子三羲宗陸岑，燔麓門下！”

“陸岑快退下！”我側(cè)過臉，低聲喝他。如今局勢已有轉(zhuǎn)圜，他不必再出來沾了我這趟渾水。

“我?guī)熜纸^無可能勾結(jié)魔修，他已以心魔起誓，請諸位尊者明察！”陸岑寧愿頂著數(shù)境威壓也不示弱，此刻卻半點(diǎn)猶豫都沒有，直直跪了下來，“我信我?guī)熜郑　?/br>
“陸師兄，你別沖動……”站著三羲宗弟子的人群里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

我眼風(fēng)只輕輕一掃，那人便不自在地縮了回去。

“我信師兄！”陸岑又道。他紅著的眼望向了三羲宗弟子所在，然他目光所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