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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指!”陳望之道,“我知道?!?/br>“你知道,那你還說那種話?‘陪我’,你當(dāng)我是什么?你陪我一夜,我就心甘情愿地將你拋到腦后,再不想你,再不念你,再不愛著你……就能高高興興選秀納妃,左擁右抱了?”宇文徹頹然而坐,“既你如此看待我,我無論如何說,如何做,你也再不會(huì)有一點(diǎn)觸動(dòng)。陳望之,”他捏了捏眉心,聲音低了下去,“抱歉,我實(shí)不該沖你發(fā)怒。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就算是塊石頭,我把你焐在懷里,總也能焐熱了罷?”陳望之不發(fā)一言,指甲摳著掌心,茫然無措。他夜以繼日地思忖,難道算錯(cuò)了不成?宇文徹為何生氣,為何難過,他在茫然中似乎抓到一絲頭緒。然而只瞬間功夫,他就打消了念頭。不能留在京中,他得離宇文徹越遠(yuǎn)越好。雖然令宇文徹傷心乃至絕望,但未嘗不是另一種解決之道?!澳恰俏一厝チ??!彼p輕站起,拱手施了一禮,“我寫給你的策論,若是閑了,你就讀讀。若是不愿讀,就扔了罷。”踉蹌著走出幾步,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去看宇文徹最后一眼,登時(shí)如遭雷擊,動(dòng)彈不得。宇文徹以手掩面,腮邊淚痕猶然。陳望之眼前陣陣發(fā)黑,即使落個(gè)絕情的名聲,即使宇文徹恨他入骨,他到底做對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然而宇文徹是帝王,帝王便不該有感情,尤其對他這樣一個(gè)逆天時(shí)而生的孽種。宇文徹說,知道他不是月奴??伤麑υ屡樯睿绻粼诰┲?,勢必愛屋及烏——宇文徹大肆封賞,偏愛毫不掩飾,令陳望之心驚。月奴付出過愛意,甚至拖著笨重的身體為宇文徹?fù)趿艘坏丁6鲞^什么?他連愛是何物都講不清。一個(gè)冷血的怪物,不應(yīng)當(dāng)留在宇文徹身邊。況且還有貍奴,那個(gè)小小的,只會(huì)傻笑的孩子,眉眼像極了他。人如其名,嬌弱地縮在父親懷中。他記得貍奴小手的溫暖……幼子把桂花糕塞進(jìn)他的手里,目光清澈如水。貍奴是不幸的,這般純潔無暇的赤子,竟是他這個(gè)怪物所生。而貍奴又幸運(yùn)到了極點(diǎn),他有宇文徹的照拂,錦衣玉食,無憂無慮。貍奴!每次想起那張可愛的笑臉,陳望之總禁不住緊張。萬一貍奴的身世大白天下,這個(gè)孩子將遭受怎樣的折辱?雖然他是健全的,但他是怪物的孩子!他不能成為宇文徹的污點(diǎn),更不能成為貍奴的污點(diǎn)。陳望之曾想過出家,遁入空門,從此空色無異,一了百了。然而他這樣的異類,連佛門都不能普度。“好?!标愅徊阶?,一步掙扎,“好,”他在心內(nèi)自言自語,“恨我,就連月奴一起忘了。”早早忘了,速速忘了,然后溫柔鄉(xiāng)中流連,不記歸路。“我走了?!标愅?,“你……珍重?!?/br>背后腳步聲如風(fēng)般急促,“等等,”宇文徹一把將陳望之抱住,語帶哽咽,“按你說的,今夜——”陳望之躺在西廂的這張榻上,感覺極為怪異。“帳子是秦弗他們挑的,我嫌花樣繁瑣,但他們說這是最素樸的一頂。”宇文徹背對陳望之坐著,雙肩塌下?!澳憷洳焕??”“不冷?!标愅⒅鴰ろ斶B綿的云紋,“你很累么?”“累,”宇文徹道,“人人都想做天子,可他們不知道,做天子是這世上最無趣,最疲累的事情?!?/br>“那是因?yàn)槟恪标愅]上眼睛,“宇文徹,過來,”他輕聲呼喚,“抱著我?!?/br>宇文徹抓住榻緣,“望之——”“抱著我,我覺得冷?!标愅槠鹕眢w,“我總覺得自己一直走在雪里,好大好大的雪……”他跌倒了,臉埋在雪中。原來雪并非純白,而是由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晶堆疊而成。“母親,”眼淚仿佛結(jié)成了冰,“母親……”從有意識(shí)的那日起,陳望之就明白,他不該來到這個(gè)世上。“你冷不冷?”他靠著宇文徹的前胸,貪婪地汲取他的體溫。宇文徹赤裸的胸口有處狹窄的傷疤,“還疼么?”宇文徹握住陳望之冰冷的手指,“不疼了。”“我刺下去,生怕刺歪了……”陳望之自言自語,“刺歪了怎么辦?我就又害死了一個(gè)人?!?/br>一個(gè)愛我的人。“你抱抱我,抱緊我,”他懇求,就像以前月奴做的那樣,“你抱抱我,我不舒服……阿徹,你抱抱我?!?/br>宇文徹的身體更熱了,陳望之滿足地喟嘆。其實(shí),千般緣故,萬種因由,皆為不舍。他舍不得——燭光朦朧,眼前那雙琥珀色的眼珠仿佛琉璃,閃著光彩。陳望之將嘴唇貼上宇文徹的臉頰,“抱抱我?!?/br>第127章“昔別雁集渚,今還燕巢梁。敢辭歲月久,但使逢春陽?!?/br>春歌婉轉(zhuǎn),宇文徹“嗯”了聲,嘟囔道,“好,燕子巢……燕子巢還在那里,你要看——”猛地睜開眼睛,天將欲曉,清光透入窗格。懷中暖烘烘地抱著一人,鼻息沉沉,長發(fā)鋪開,迤邐如瀑。宇文徹抬手緩緩將長發(fā)分開,陳望之睡顏安穩(wěn),鼻息輕輕掃過他的指尖,恍若春夢無痕。宇文徹霎時(shí)渾身一熱,連忙暗暗唾棄自己,“惹了他一夜,已是唐突,可不能再招惹了?!钡皖^親親陳望之的發(fā)心,陳望之手腳蜷縮,仿佛要整個(gè)人縮進(jìn)他的懷里?!柏偱X也這般模樣,當(dāng)真可愛得緊,我每次見了都忍不住要將他抱起憐愛。陳玄忌恨月奴,只怕他小時(shí)從未被親人這般抱過罷?!备锌?,更堅(jiān)定決心,“他不許走!朕不能讓他走,一個(gè)人孤零零在泰州……泰州山再佳,水再清,無人陪伴,終究也沒意思。況且他身子弱,性子卻執(zhí)拗,朕若是不盯住了他,他必然不會(huì)保養(yǎng)?!庇窒肫痍愅锹暋罢渲亍?,忍不住眼眶酸澀,“珍重……你走了,我如何珍重?心里放不下你,一輩子也放不下你?!?/br>這般思來想去,漸漸天光大亮。陳望之頭靠在宇文徹胸前,一手成拳,好像要握住什么東西。“以前月奴喜歡抓朕的衣服,大約他習(xí)慣?!笨上С嗾\相對,哪里去尋件衣服給陳望之攥住。又覺好笑,又覺心酸,“怎么樣想的都是你!佛講因果,你是我的因,也是我的果,沒了你——”忽聞屏風(fēng)外腳步聲猶猶豫豫,宇文徹不悅,低聲道,“出去?!?/br>秦弗顫巍巍道,“君上,大司馬和唐國公……覲、覲見,臣——”宇文徹這才清醒,他原定了今日同沈長平和宇文陸進(jìn)宮商談柱國之事,昨夜同陳望之一鬧,早就忘得干干凈凈。連忙道,“先請他們坐。”急急起身洗漱,卻又舍不得放開陳望之。陳望之臉色紅潤,愈發(fā)顯得眉目秀致。宇文徹看了再看,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臂。“阿徹……”陳望之呢喃,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