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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隴頭歌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

分卷閱讀12

    “肚子痛?”他問,語調(diào)不禁變了,陳望之抬起頭,見他面色不豫,連忙說道,“我不吃你的奶皮子。你吃你的,我吃我的?!?/br>
宇文徹道,“你想吃,都給你吃也不妨事?!?/br>
陳望之搖搖頭,膽怯道,“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你沒說錯話?!庇钗膹貨]了食欲,“我吃飽了,有事先回去。夜里冷,你好生歇息,等有空了,我就來瞧你?!?/br>
“你要走了?”陳望之失望地垂下眼角,“你不跟我說會話了?”

“我——”宇文徹走過去,摸摸他的肩膀,心中愈發(fā)酸澀,“下次,下次多陪你?!?/br>
無星無月,黑黝黝的臺城,猶如潛伏在夜間的巨獸。

宇文徹懷著心事,回到太極殿。程清打著燈籠,不發(fā)一語。潔白的欄桿堆積了新的一層雪花,宇文徹立在風(fēng)中,忽然道,“等等?!?/br>
第一次見到陳望之,也是這樣一個風(fēng)雪滿天的冬日。

宇文徹被帶進太極殿,帶領(lǐng)他的西涼使臣用力按下他的腦袋。齊國君主陳玄高高在上,他長了一副刻薄寡恩的面容,顴骨潮紅,頜下疏落落的胡須,更平添幾分嘲諷。他聲音嘶啞,宇文徹聽不懂他說些什么,他咬牙硬挺著脖子,終于昂起了頭。

陳玄隨意擺了擺手,像處理一件不稱心的貢品。宇文徹又被踉踉蹌蹌地拖出太極殿,就在這時,他看到殿外的雪地中跪著一道單薄的身影。那是個少年,與自己年齡相仿,也就十來歲模樣,青色衣衫,下擺在寒風(fēng)里瑟瑟發(fā)抖。雖然已經(jīng)凍得嘴唇烏青,但表情倔強,眼神堅毅,脊背筆直。

風(fēng)打著旋兒,吹亂了少年的頭發(fā)。黑發(fā)像一面不屈的旗幟,掩住了他的臉。宇文徹后來才打聽到,那個少年是肅王陳望之,陳玄第九子,也是最小的兒子。他因為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忤逆”了父親,所以受到責(zé)罰,在風(fēng)雪中跪了幾乎整整一日。

陳玄憎惡陳望之,甚至不加掩飾。

“明日,請章先生來。”拋下這句話,宇文徹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太極殿。

第二日午后,章士澄冒雪入宮。

宇文徹又是幾乎一夜未眠,快天明時,方打了個盹。早膳中有那道奶皮子,他拿了一塊放進熱奶茶中,忽然眼前閃過陳望之撫摸小腹的動作,心頭頓時一陣刺痛。

“……君上?!背糖遢p聲道,“章先生來了。”

“章先生?!庇钗膹胤畔率种械模銖姅D出笑容,“朕連日睡不著,深思倦怠,怠慢了先生,還請見諒。”

章士澄長揖一禮,道,“臣觀君上臉色,想來——”

“朕身體無事,”宇文徹道,“朕請先生入宮,是想問一問他的病?!?/br>
章士澄了然,“他恢復(fù)得很好。臣細細觀之,瘋病似乎已然痊愈。但他的失憶,與瘋病一樣,乃是心病?!?/br>
宇文徹道,“這樣說來,他也許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章士澄道,“君上圣明?!?/br>
宇文徹默然,忽然道,“那么請教先生,現(xiàn)在的他,和以前的他,還是同一個人么?”

章士澄皺眉,“這個……”啞然無語,半晌后起身下跪,道,“臣說不清,請君上恕罪?!?/br>
“先生請起,”宇文徹苦笑,“我、朕也是突發(fā)奇想罷了。朕少年時見到他,他不吃甜食,行事方正,不拘言笑。但昨日朕去探望他,雖然容貌未變,但他活潑了許多。”

章士澄道,“他失憶了,想來性格有所改變,也不是特別、特別——”

“朕明白。”宇文徹沖程清使個眼色,屏退左右。陳望之身份敏感,體質(zhì)特殊,章士澄料得他要問,躬身等著,誰料等了又等,宇文徹一個字也不問,不禁茫然,道,“君上?”

宇文徹攥著拳頭,“章先生,您說過,雖然罕見,但在醫(yī)書中亦有兩性之人的記載?!?/br>
章士澄松口氣,“是。”

宇文徹道,“那醫(yī)書里記載的兩性之人,能否生育?”

陳望之擁著錦被,安靜望著博山爐冒出的縷縷白煙。

董琦兒捧了一碗藥,輕手輕腳進來,道,“天放晴了,殿下怎么不去看喜鵲呢?外頭一大群,嘰嘰喳喳的。”

“又要喝?”陳望之苦著臉,“不想喝。”

“章先生叮囑的,若是不喝,下回來了,他就要生氣了?!倍鶅喝崧晞裎?,“良藥苦口。”

陳望之接過藥碗,“不知為何,一見了這些湯藥,我就有些怕?!?/br>
“殿下想得太多?!倍鶅和銧t里擱了一把沉水香,“喝藥有什么怕的?”

“你說得對?!标愅]上眼睛,將藥一飲而盡。

第13章

一日過去,陳望之眼巴巴地從早等到晚上,也沒能等到宇文徹。午后閣子外一陣sao動,他急急忙忙跑出去,原來是程清帶了幾個內(nèi)侍,送了許多綢緞、毛皮與金銀玉器。陳望之斜依熏籠,怏怏不樂。董琦兒勸解道,“程清說了,君上今天忙得很,不得空過來。雖然過不來,還想著打發(fā)人來送東西。說是快過年了,給您做衣裳?!标愅抖缎渥樱?,“我有衣裳穿,為何還要做新的?”喝了藥,眼瞅著快到子時,才慢吞吞睡下。

第二日清早,尚未明天,董琦兒起來洗漱,發(fā)現(xiàn)陳望之已經(jīng)醒了,坐在榻上,雙臂抱膝,神情頗為憔悴。

“殿下。”董琦兒忙上前給他披上那件白色的狐裘。狐裘乃宇文徹所贈,陳望之甚是喜歡,夜間就寢,也要將其壓在被上?!凹热恍蚜?,為何不喚我?”

“我做了怕人的夢?!标愅s起身體,眼圈微紅,低聲道,“我夢見了許多蛇,許許多多,追著我……”他抓住狐裘的絲綢系帶,角落黑影重重,猶如群蛇,忽然燈花爆裂,燭光搖動,陳望之連連后退,顫抖道,“蛇追著我咬,我怕極了,可是躲也躲不開。蛇纏到我身上,要,要往我——”

清晨的冷霧似乎沿著窗縫悄悄侵入。噩夢中,蛇鱗黏膩冰冷,蛇頭高高昂起,爭先恐后地要鉆進他的體內(nèi)。他拼命掙扎叫喊,期盼有人來救他。然而直到驚醒,夢中依舊只有他孤獨一人。

董琦兒取了剪刀,將燈芯剃短。又點燃了幾只燈籠,寢居內(nèi)登時亮如白晝?!暗钕履拢敬蛐【椭?,夢都是反的?!彼牍蜷骄墸崧晞裎?,“再者,臺城內(nèi)并沒有蛇。奴婢在這里幾十年了,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誰說起碰見過。殿下許是睡前思慮太多,一會兒章先生要來,請他開些安神的方子,煎藥服下,保證立時便好了。”

陳望之掰著手指,嘆口氣,“章先生要來?我又要服藥。天下的藥都苦得緊?!?/br>
董琦兒笑道,“藥哪有不苦的?殿下一日比一日氣色好,章先生不愧神醫(yī)。再吃幾服,等明年開春,想來病根兒就一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