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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相處了一年的女人,杜安勇緬懷悲傷無可厚非。更何 況和趙怡這些事兒都是他在認識她之前發(fā)生的,她還不至于那么不懂事,為此和 杜安勇發(fā)脾氣耍性子。人死如燭滅,她是絕對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鬼,雖然現(xiàn)在看 來跟杜安勇這兒還是陰魂不散。那就只有一種解釋,杜安勇對趙怡用情太深,以 至于走火入魔虛實不分了。 丁涵清醒地想著剛才他說的種種,知道杜安勇道出的都是實話,但也沒有說 出全部真相。她不知道他省略的是什么,以及他為什么覺得必須有所隱瞞。丁涵 暗暗決定打聽一二,她不是嫉妒心作祟,也不是窺探別人隱私。她只是挖掘事實 的真相,這樣才能拿出對策?,F(xiàn)如今,她已經(jīng)不光是在幫杜安勇,更是在幫自己, 竭盡全力、在所不惜。 四。不管將來會怎樣,總好過現(xiàn)在的一無所有。 趙怡忌日這天,杜安勇原本想去出事的地方燒些紙祭拜她。丁涵知道了固執(zhí) 地也要跟著一起去,自此那天晚上大吵之后,她和杜安勇說話就不再拐彎抹角, 而且堅決不當隱形人,說起理由振振有詞——杜安勇本人的經(jīng)歷就是活生生 教訓。對于丁涵的黏糊杜安勇倒是并不介意,甚至心里還有些小喜歡??蔁埣?/br> 拜和兩人牽手走在馬路上是兩回事兒,他并不很想讓丁涵跟著,然而就算他一再 保證做這一切只是站在老鄉(xiāng)的立場,沒有其他特別含義,丁涵的反應只是搖頭, 抓著他的衣袖就差讓自己掛到杜安勇身上。 杜安勇沒辦法,只好載著她一起來到趙怡出事的地方。這天剛好是周末,他 們又挑了個大清早,三四個提著兜子趕早市的婦女,嘰嘰喳喳聊著天從他們身邊 走過。 「不知道這次韓醫(yī)生得罪了誰?竟然尋仇尋到家門口了?!?/br> 「可不是么,現(xiàn)在醫(yī)生也是高危職業(yè)啊!」 丁涵和杜安勇聽到后不由自主相視片刻,然后目光一起向馬路對面看去,只 見一片住宅小區(qū)的院門深處,一群人圍了里三圈外三圈,對著一副超級大的海報 指指點點。他們倆看不見全景,只是隱約可見上面大大寫著韓宗海的名字。丁涵 正說要不要上前看看熱鬧,扭頭看向杜安勇卻嚇了一大跳。她一直以為面無血 色這個詞不是真的而只是一種修辭,但除此之外,她不知如何描述杜安勇臉龐 刷白的模樣。 「阿勇?怎么回事?」丁涵驚慌地問道。 片刻后,杜安勇低聲開口,幾乎像是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br> 說完,他甩開丁涵的手,大步向馬路對面奔去。杜安勇完全沒想到會在看熱 鬧的人群中再次看到趙怡的背影,可相同的情形已經(jīng)發(fā)生第二次,他無論如何要 趕上前看個究竟。杜安勇盯著趙怡向聚集的人群狂奔,就在快要接近時,一個門 衛(wèi)老頭兒忽然擠進人堆兒,嘩扯下大海報,滿臉厭煩對著看熱鬧的一圈人喊 道:「都散了,一個個沒事兒么?跟這兒擠著看熱鬧。韓醫(yī)生救了他們多人,怎 么沒見你們這么積極謝人家。」 門衛(wèi)老頭兒邊說邊推搡著,催促人群離開,看著杜安勇還往前沖,一時更加 生氣,跨步擋到他面前,使勁兒揪住他嚷嚷道:「我這么大嗓子你還聽不見么, 擠得這么兇想挑事兒怎么著,趕快走人。」 杜安勇被門衛(wèi)老頭兒一打岔,再抬眼尋找趙怡時,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蹤影。他 焦急地四處張望,忽然發(fā)現(xiàn)丁涵喘著氣從馬路對面朝他跑過來,她是如此專注想 要跟上他,根本沒看到有一輛汽車正高速朝她行駛過來。杜安勇只覺得一股寒氣 直逼腦門,完全忘了找趙怡的事兒,用盡全力使勁兒向丁涵撲了過去。那一瞬間, 杜安勇只有一個念頭,他得把她拉回來,就算躲不過,他也要陪著丁涵。 丁涵跑到馬路中間才聽到汽車鳴笛聲,側(cè)過頭一看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她驚 恐地睜大雙眼,本能讓她躲閃,卻不由自主身體變得異常沉重。忽然,一陣巨大 的力量將她牽引向馬路旁邊,她撲跌在一個帶著暖意的懷中,接下來腦海全是空 白。 杜安勇用盡全身力量將丁涵拖到路邊,惟一動作就是抱緊她。飛奔的汽車在 他們旁邊停下來,一男一女兩個人從車里飛快沖了出來。他們也是臉色慘白,看 樣子被嚇得不輕,一個勁兒抱歉不說,關切地詢問有沒有撞上、哪里受傷,堅持 要帶丁涵去醫(yī)院檢查。. 丁涵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搖頭道:「沒事兒。這也怪我,一時心急沒看路?!?/br> 這時候已經(jīng)有三三兩兩的路人停下來看熱鬧,丁涵不習慣在大馬路上被一圈 人圍在中心,她抬起臉再次向杜安勇保證一切安好,并且央求道:「帶我離開這 兒?!?/br> 旁邊兩人馬上應聲問去哪兒,可以送他們。杜安勇狠狠瞪了一眼說話的男士, 要不是懷里抱著丁涵,非朝他臉上揮一拳頭不可。他撂下句臟話,攬著丁涵回到 他的皮卡。杜安勇陰郁地問道:「要不要去醫(yī)院,有沒有頭暈、惡心、嘔吐、耳 鳴?」 「沒有!」丁涵迅速說道:「沒有,我——」 「我還是要檢查,」 杜安勇無視她的抗議,測了她的脈搏、呼吸,檢查她的關節(jié),甚至拿著手機 里的電筒照了照眼睛,看著她的瞳孔收放正常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打了一輩子的 架,沒想到所學的那點兒醫(yī)護知識今天竟然用到丁涵身上。 「阿勇,我——」 「你剛才差點沒命,爭論就免了?!?/br> 剛才從車上下來的女士早已快步跟上他們,在旁邊觀看杜安勇給丁涵做檢查, 臨了遞給他們一張名片,囑咐萬一有什么事兒一定要打電話聯(lián)系。杜安勇火氣再 大也不好意思跟個女人發(fā)脾氣,又看她確實心思誠懇,這才勉強收了下來。 丁涵已經(jīng)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了很多,低聲抱怨杜安勇小題大做,碰都沒碰 上,怎么可能有事兒??煽此浅>o張的樣子,到底還是由著他折騰。令丁涵意 外的是,杜安勇沒有帶她回她的寓所,而是一路向郊外開去。 「我們?nèi)ツ膬??」丁涵疑惑地問道?/br> 「我家?!苟虐灿旅嫔珖烂C,連答話也簡單許多。 這還是丁涵次來杜安勇的家。和自己那狹小的公寓比,杜安勇的家要大 很多,但整間屋子隱約透著無人照管的味道,家具陳舊古老,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杜安勇若非囊中羞澀,就是根本無心理會。她坐進一個超大沙發(fā)中,感覺杜安勇 像這沙發(fā)一樣,耐用、邊緣略微磨損,但構(gòu)造實在且堅固。 丁涵剛想開口夸兩句,杜安勇卻忽然把她提了起來,激動而用力地把她抱在 身上,力道強得讓她擔心骨頭會散架。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嘴唇移動,仿佛想 說話卻又放棄,只是喃喃叫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然后呼喚變成親吻,嘴唇劃 過她的肌膚、找到她的唇深入探索,速度快得讓她頭暈目眩。 丁涵稍稍撤離吸口氣,然后呵呵輕笑出聲。「我沒事兒,剛才是不是嚇著你 了?」 杜安勇把她摟得更緊,說話也更加吃力,仿佛字字從喉嚨中撕裂而出?!笇?/br> 不起,都是我的錯?!?/br> 丁涵有些詫異,掰過杜安勇的腦袋看向他,「你在說什么?明明是你救了我 啊。」 「那不是重點,」杜安勇一臉嚴肅,說道:「我,我不該拋下你。要是我剛 才……」他停下來,又嘗試開口,「若非我剛才……」 杜安勇雙眼澄澈,有懊惱、有悔恨,表情出乎丁涵意料。那一瞬間,丁涵明 白了——他這幅模樣并不是針對剛才的事故、司機或者她。 他是怪他自己。 「究竟怎么了?」 杜安勇再次陷入沉默,注視著窗外。不知什么時候,天空開始飄雪,并且有 越來越大的趨勢。屋子里安靜極了,他們甚至可以聽到雪花漫天飛舞的聲音。丁 涵有點兒憋不住氣,她碰碰杜安勇,小聲叫他的名字。 終于,杜安勇在沉默持續(xù)到天荒地老前開口:「我剛剛看見了趙怡——」 丁涵霍然收起下顎,沒折斷脖子還真是奇跡。她堅決打斷他,「什么?你瘋 了。」 「我也覺得我是瘋了,但我不可能看錯,雖然只是背影?!?/br> 杜安勇眼中閃爍著責難,不是對記憶中的趙怡,而是對他自己。丁涵看著他 言之鑿鑿的樣子,不知道他這么說是自嘲還是認真。然而無論是哪個,都讓她無 比沮喪和矛盾。她知道杜安勇喜歡她,對她的感情只真不假,但無論過去發(fā)生過 什么,往事依然縈繞著杜安勇,而丁涵就是沒辦法忍受他和過去如此糾結(jié)不清。 「你知道嗎?是我害死了趙怡?!苟虐灿赂杏X到丁涵的目光,他沒有變換姿 勢,只是張口說道。 丁涵不喜歡他把這事兒往自己身上攬,她皺著眉頭不滿道:「別胡說了,她 是自殺啊!」 聞言杜安勇干笑兩聲,扭頭看向丁涵,「趙怡才不會去自殺呢,她不是那種 人。她只會用雙手抓住生命,想盡一切辦法把它擰成她要的樣子?!?/br> 「誰都有零界點,坐在民政局等未來老公是喜慶事兒,可等一天未果就是災 難了。」 杜安勇沒有接話,「我可以早早阻止,也該早早阻止?!?/br> 「噢?!顾銖婞c頭,對他奇怪的講話方式更加不滿,心里嘀咕著杜安勇怎 么什么事兒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真阻止了還有她存在的份兒么。 「趙怡對韓宗海著了魔,而且冥頑不化,就因為那男人是個醫(yī)生,有錢有權(quán), 甚至不介意他是個老頭子,連他兒子年齡都比她大。他們倆根本就是一出鬧劇, 但是趙怡不聽——」杜安勇猝然住口,太陽xue抽動一下。 丁涵做了個深呼吸,「你曾試著告訴她,但她不肯聽你的勸告?!?/br> 「趙怡一門心思鉆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幻想里,而當她的想象力發(fā)作起來, 哪怕現(xiàn)實像堵墻立在面前,她也什么都看不見?!苟虐灿碌淖烀虺梢粭l線,「我 和她爭論到嗓子都啞了,她說我個種水果的,懂什么!」 「但是你確實懂,不是嗎?」 杜安勇緩緩轉(zhuǎn)回頭,眼中全是悲憫?!改峭砦野l(fā)了火,她也大怒,那是我們 爭論最嚴重的一次?!?/br> 「那天晚上?」強烈的同情心油然而生,丁涵問道:「你是說哪天?…嗯… 她被車撞的那晚?「 「我……她……」 丁涵領悟到杜安勇所說的已經(jīng)超出他的計劃范圍,并且觸及危險地界,聰明 的做法是立刻撤退,但是她最近才展現(xiàn)的冒險天性,驅(qū)策她勇敢向前。她希望杜 安勇能將所發(fā)生的一切講出來,說不定陰影會就此消失。她不否認這是自己真心 所想,就算她不講理,就算她對杜安勇要求過分,她還是希望杜安勇能夠?qū)②w怡 徹底趕出他的生命之外,趙怡的鬼魂早該入土為安了。 「出事的時候你在現(xiàn)場?」丁涵追問下去。 杜安勇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那個漆黑陰冷的夜晚。風勢越來越強,呼呼有 聲,樹葉被吹得四處搖曳飛散。轟鳴的雷聲,伴隨著滂沱大雨打在樹葉、馬路和 房屋上,發(fā)出驚心動魄的聲響。杜安勇不斷抹著臉上的雨水,焦急等待趙怡再次 出現(xiàn)在視野中。終于,他等到了她。趙怡低垂著頭塌著肩膀,頭發(fā)凌亂得不成形 狀,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得透濕。杜安勇走上前叫住她,趙怡抬臉看到他有些驚 訝、有些惱怒,隨即拉著他走進路邊的一處供附近居民玩耍的景觀園林里,責問 他為什么跟著她。 杜安勇不說話,只是展開臂膀要抱住她。趙怡渾身僵硬,兩手捏著拳頭抵在 他胸前,過了一會兒到底垮下來,倒進他的懷里啜泣,身體也隨之虛弱的顫動。 她似乎在瞬間崩潰,所有頑強和機警全被疲憊和痛楚所取代,以及伴隨而來 的巨大絕望和恐懼。杜安勇緊緊抱著趙怡,摸索她的頭發(fā),喃喃說著撫慰她的話。 他想帶她回家,但趙怡固執(zhí)地一定要留下來等那個醫(yī)生問個清楚。 杜安勇耐心的勸說那男人跑不掉,就是有什么話,大可以換個更好的時間和 地點,趙怡只是不允。兩人開始爭執(zhí),趙怡更是怒火沖天大聲責罵。等到韓宗海 的車出現(xiàn)在視野里,她不管不顧就要沖上去。杜安勇抓著她讓她冷靜,這么冒然 沖出去小心韓宗海剎不住車。趙怡卻用力抽出手使勁兒推開他,杜安勇腳下一滑 失去平衡,趔趄后退摔倒在泥濘的斜坡,在重力作用下翻了幾個身子滑到土坡的 另一邊,剛好身體撞到一塊石頭,痛得大叫一聲。 趙怡有些意外杜安勇受傷,可看著汽車漸漸接近,到底咬咬牙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她情緒激動,一心一意要趕到韓宗海面前攔下他的車,想都沒想自己忽然跑 到馬路上會有多危險。杜安勇不顧傷痛大聲提醒她,但是沒用,風聲和雨聲吞沒 了他的吼聲,趙怡不可能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