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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黃金萬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4

分卷閱讀154

    抵地。銅獸外是桐樹,枝干上葉片無數(shù),都以機關相連,風大時葉片枝條都會被吹動。在這雪天之中,桐樹枝干結(jié)冰,輕薄葉片也被薄冰包裹,晶瑩剔透。

樂逾將羆尸扔出,致意道:“聊備菲儀,不成敬意?!眳s見那樓閣之上銅鶴高唳飛來,將黃羆抓起,樂逾飛身而出,追上小徑,每隔幾丈才在薄薄一層雪上留一點足印。

那銅鶴飛向樓閣門口,雙翼展開,銅翼超過十丈,飛不進露臺,卻在剎那間化為一條銅蛇,鶴爪變?yōu)樯呖?,咬著那羆尸,直立上身拖曳蛇尾,滑進露臺。

樂逾雙眉鎖住,卻見銅蛇蛇尾拍打地面,待到全身進入露臺,將那羆尸放在露臺上,盤成嘶嘶作響的一團,立即變成一只鹿撐著銅蹄站起,兩只鹿角三叉像早春新枝,四蹄輕快地朝主人奔去。“十二銅獸”不是十二只銅獸,而是一只銅獸有十二種變化。這機關之術,確實匪夷所思。

樂逾早想與這北漢國師一見,他自離島以來就與北漢國師的弟子有緣,見過了這位國師的四名弟子。說來出奇,看收徒即可知宗師是怎樣的人,血衣龍王無弟子,是滅絕親族;思憾的弟子一心向佛,要以佛法渡盡眾生,思憾果然也心懷慈悲;沈淮海門下非容貌出眾且聰慧者不收,可見沈居士好風雅;北漢國師門下,卻既有心智堅定的武者如瑤光姬、談崖刀,又有通透卻多情的神醫(yī)如殷無效,還有陰狠卑鄙的小人如莫冶潛,更讓人好奇這位國師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緊追銅鹿,繞入一間靜室,滿地厚毯,左右各有九杈的青銅樹,每一杈上有三盞小油燈,室內(nèi)一架巨大的紗屏,屏上細細繪制機關圖紙,從玉龍到銅獸,墨線細如發(fā)絲,樂逾縱是目力極佳,也不能一眼看清,須以水晶磨鏡放大細看。

樂逾略翻過幾本蓬萊島機關術藏書,不感興味,此刻都被那紗屏上的圖譜吸引,那些機關圖譜精妙絕倫,往他眼中腦中鉆。他心念堅定,手按頎頎后退一步,只聽一聲輕嘆,紗屏另一端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舉燭仰首的男人。

那紗顏色淡黃,熏有天長日久的檀香味,卻名為梔子紗。紗質(zhì)輕薄,隔紗卻透不出顏色,只看得到身影。紗對面的宗師與他身材相仿,高大修長,散發(fā)不束,成名四十年,如今已有六十余歲,卻毫無佝僂衰老之態(tài),寬袍緩帶,側(cè)面影照紗上,已能看出額到鼻梁的影子毫無瑕疵,鼻直而高,是個容貌卓絕的男人。

那燭臺忽被吹滅,室內(nèi)卻反而驟然一亮,原來是紗屏是左右兩面紗拼成,紗自中間被拂開,伸出一只手。

蕭尚醴的手堪稱玉琢,是難有的羊脂白,卻還是凡人能有的。這只手比他強健,又比他更白上幾分,在這不見天日的室內(nèi)尚且白如云石,在室外日光之下,只怕真如一截玉石。

在那手撩起紗后,一個男人行出。所謂美人,秋水為神,白玉為骨。舒效尹不可說秋水為神,但定然是白玉為骨。他也不是玉骨支離,而是如一座巍巍玉山,肌骨強勁,衣襟微敞,隔薄衣可見胸膛。內(nèi)袍外袍都是漆黑,更顯出肌理玉石般的白。

樂逾見慣美人,見慣美色,仍不免雙目凝住,在這舒國師身上多停片刻。舒效尹之美不似幼貍之美,幼貍之美,眉目含情,神色冷極剛極,而以光艷動天下,是芍藥海棠似的美貌。舒效尹之美卻如高天深水——尤其是他的眼睛,樂逾第一眼望見的原該是他披散的長發(fā)在燈火下的色澤,然而他卻直直看入宗師眸中,北漢國師竟是色目胡人!

他長發(fā)微卷,一絲白也沒有,燈下光澤如蜜,顏色卻又比蜜色濃重。雙眉修長如翎羽,瞳色淺淡,亦青亦碧,如雪霽晴朗時的高天之色。無論是看臉龐還是身軀,都是個三十余歲不滿四十的美男子。

他走出紗幕,右側(cè)廣袖中攜一柄劍,看長短卻不似聞名數(shù)百年的當世第一名劍“太阿”。這位舒國師足下僅踏絲履,緩步到露臺上,檐下一張桌幾,兩塊坐席,他在主位席地而坐,道:“人皆以為我姓舒,其實我姓舒效,我族語中,意為‘天’。名莫衣廷,意為‘牧守’。”

“牧守”即是“尹”,他名中“尹”字是他據(jù)漢字之意自取。樂逾略施一禮,拂下擺坐下,道:“‘代天牧守’,好名字?!笔嫘б砸恍?,目光投向那巨羆尸身,和緩道:“承蒙樂島主厚禮?!?/br>
樂逾道:“近日在山中狩獵,狩得羆熊,才想起與舒效國師有約。倉促赴約,索性以這小小獵物為見面禮?!?/br>
臨時才想起約戰(zhàn),分明是輕視宗師。舒效尹卻不以為忤,氣度雍容,遙望檐外落雪。四國江湖之人皆以為他們已圖窮匕見,他們卻只是相對跪坐,同觀露臺飛雪。

這一幕似曾相識,舒效尹道:“我曾與你母親,在此對弈?!彼缬竦氖衷趲讉?cè)按下,案幾面上一層木蓋揭開,露出其中所嵌的棋盤。盤中一局殘棋,黑白云子上纖塵不染,白子落于下風,樂逾一看既知那是他母親的手筆。

羨魚夫人與北漢國師一戰(zhàn),應在三十余年前。樂逾細辨局勢,白子破釜沉舟,拼得玉碎珠沉,是像母親三十年前的風格作為,但這盤中她的棋力與心境并不像三十年前,而像——樂逾心境劇震——近十年內(nèi)!他面不改色,朗聲笑道:“不想舒效國師除與我母親論劍外,還與母親手談?!?/br>
舒效尹望那棋局,面上神情一瞬間不可辨,不知是怒是悵,是喜是倦,終于道:“這一盤棋,你母親是替天意執(zhí)棋,棋局就是三十年間天命所在?!?/br>
那雙色目人的雙瞳移到樂逾面上,他平鋪直敘道:“天下宗師,師怒衣、思憾、沈淮海、你母親,乃至本應成宗師卻已經(jīng)不能成為宗師的你,都成了‘天命’這一局棋中的棄子。而瑤光,是我的棋子。”

天命從來高難問,如何能引入一局棋中?母親又如何能“代天意執(zhí)棋”,與舒效尹對弈,定下天下三十年命數(shù)?舒效尹當世間其他人都是棋子、棄子,唯他一人能與天命對局,真以為他是超凡脫俗的神人?

樂逾道:“倒要請教?!?/br>
舒效尹雖外表只如三四十歲,待他卻如敦厚師長,遙想道:“三十二年前,我二十七歲,年紀尚輕,初成宗師。不知你是否有過這樣的感想,四國之內(nèi),高山險川,江河湖海,都已經(jīng)看過了。前人所留之書對我而言毫無新意,武學、醫(yī)術,到了一個無人可以匹敵,頓覺無味的地步,機關之術也沒什么再值得研究下去。我就一路北行,到昆侖山脈,尋訪云頂城……”

那一年他在云頂城下放機關燈,在燈上畫了縱橫十九道棋盤,卻不畫棋。燈浮上云端,再落回原地時,棋盤上以畫出一個空圈——一枚白子。那筆并非當世常用的毫筆,而是墨炭制成的炭筆。

他坐在云頂峰下,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