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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黃金萬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1

分卷閱讀151

    落一個半月,自他離開東吳都城起就再未聽聞他的蹤跡。垂拱司在南楚或者能無孔不入,但樂逾一入其余三國,除非他主動露出行跡,就好像河流于海,風(fēng)雨入林,哪里能再被辨認(rèn)出來。

但天下江湖中的佼佼者都已屏息凝神,誰能不知蓬萊島主會去哪里?東吳血衣龍王已死,南楚思憾大師、西越淮海居士,他的下一個去處勢必是天闕——去見宗師之首,陸地神仙,北漢國師!

錦京城的垂拱令顧府內(nèi),兩個紅裙侍女正磨墨調(diào)色供顧三公子作畫。藤衣一身葡萄紫衣裙,烏發(fā)高綰,玉白耳垂上左右各一點(diǎn)珍珠,抱緹緗靜坐。那女嬰膚白如牛乳,一雙美目眼皮雖淺,卻眼珠漆黑,赫然是藤衣的輪廓。頸間一只金項(xiàng)圈,金不值錢,混了別的東西打,輕薄堅硬,卻通體鏤空成空心圓環(huán),細(xì)絲繞成蝙蝠葡萄,透出那空心項(xiàng)圈填的一顆顆珍珠,滿圈滾動,一碰便發(fā)出輕響,卻是蓬萊島贈給未來兒媳的一歲禮。

他眼睛本就不好,此時更瞇著眼盡力去看,仍把掌上明珠畫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小臉猶如一只雪白的落蘇。藤衣卻并無半點(diǎn)不悅,漆黑的雙瞳直直往向顧三公子。

樂逾所贈的金項(xiàng)圈太過精巧,難以描摹,顧三驀地輕笑,停筆道:“如今滿江湖都翹首以待他樂島主這場風(fēng)雨。蓬萊島主每入江湖必生風(fēng)波,卻不知道這場風(fēng)波如何生?!?/br>
藤衣冷脆道:“能如何生,依我看,一劍殺上天闕就是。”顧三嘆道:“若無‘搜神計’,他倒是可以一劍殺上天闕,但有‘搜神’一事在,他這一戰(zhàn),就必須要先造一份聲勢?!?/br>
藤衣秀美微蹙,道:“聲勢?”顧三搖搖晃晃走上前,手指輕輕撫過愛女臉頰,道:“聲勢絕不能遜于其母當(dāng)年?!?/br>
蓬萊島主每離蓬萊必起江湖風(fēng)波,前代島主樂羨魚昔日有“劍仙”之譽(yù)。三十年前,她一個十七歲的孤女,獨(dú)下江南,扁舟載酒,在嘉陵江與鑒湖上泛舟一月,不攜酒具,摘荷花荷葉為酒杯,三戰(zhàn)三捷,又誅殺名滿江南的刺客三人。事后沉酒于湖中,鑒湖中數(shù)萬芙蓉鯉大醉三日,肚皮銀鱗白中透粉,直染得那一年滿湖粉紅,猶如一湖紅淚。

江湖志記敘此事,只道“水仙已乘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四年后,產(chǎn)下一子,約戰(zhàn)北漢國師,北漢國師之劍是當(dāng)世第一的名劍“太阿”。樂羨魚刻字于秦州與北漢交界處的百丈山壁上,道是:“將以纖纖劍,與君試太阿?!?/br>
從秦州入北漢,從北漢腹地進(jìn)國都梁城,若走最短的路徑需渡河,河流水勢險急,一旬只有兩條船。卻有北漢船工賭咒發(fā)誓,那日見一個南人裝束的女子在岸邊獨(dú)行,他要招攬那女子上船,卻見那女子回首一笑,拔下發(fā)簪,變成佩劍,投劍入河,身輕如白羽,御劍破浪而去。江湖就此傳聞四起,稱纖纖劍在她手中可大可小,可簪可劍。一劍能分江河,也能御飛劍乘風(fēng),如天上劍仙。

樂逾卻至今毫無下落,直至十日后,五月十七。

五月十七是北漢太神節(jié),也是國師生辰。他生在這一日,與神同日降生,于是成為國師后每一年生辰,國師都會自天闕出關(guān)。心中有所求的北漢子民不遠(yuǎn)千里三拜九叩到天闕之下,在夜間放飛寫上心愿的孔明燈,只求那燈飛得足夠高,讓國師取燈一閱,得國師垂顧。

這一日,天闕依舊高萬丈,不可攀登。山峰烏黑,闕頂巨柱都是玄鐵所鑄,若云層散開,月光普照,可以看見闕頂一層銀白,乍一看只覺是薄云,入夜才見得出是高處極寒積下的冰雪。

日暮時分,冰雪被暮色映成金黃。暮光照上一個男人側(cè)影,年約三十五六,一身深色袍服,腰帶金飾,又懸長刀。刀是“燭九陰”,佩刀的男人身量高大,神色中有種沉郁之色,卻更為沉穩(wěn),通身氣勢引而不發(fā),已到小宗師的巔峰,正是如今代師執(zhí)掌磨劍堂的談崖刀。

他身后跟兩名魁梧的磨劍堂武士,箭袖皮靴,背長弓箭囊,威武不凡卻對他恭敬。談崖刀手撫佩刀,只見天闕底亮起幾點(diǎn)微光,像是人群逐漸密集,卻因天色尚未全黑,不敢先放孔明燈。談崖刀以北漢語道:“師尊已起,點(diǎn)火?!庇窒蛭鱾?cè)看去,道:“去請瑤光郡主,今日師尊生辰,她若想出冰室看看,便隨她?!?/br>
一個武士橫臂于胸前,應(yīng)喏去了?,幑饧П涣P禁閉五年,在通天塔冰室之中,不見天日。每日有人為她送衣食,她卻從不與人多言。在這四面雪洞之中,沒有床榻,桌椅皆為冰塊,只有她一人一劍。她卻甘之如飴,不行出一步。

一炷香后,天闕點(diǎn)燈。天闕自半山起每隔十尺就有一個火把,每隔五丈就有一層武士巡視的石臺。都在險峻之處,唯有飛鳥猿猴可以往來,人非武功絕頂不能登頂。武士來往其間,也是靠高處放下鐵索懸梯供人攀援。而此時點(diǎn)燈,數(shù)百武士張弓如月,箭頭點(diǎn)燃,以火箭射中火把點(diǎn)染山壁上奇險處的燈。

天闕就如此一層層亮起,山下百姓呼喝,一陣陣狂歡,數(shù)不清的孔明燈緩緩升起。數(shù)不盡的光點(diǎn)升上,卻有一個光點(diǎn)大出其余數(shù)倍,且升得飛快,竟是用牛皮制成,大有數(shù)尺,其上所寫不是細(xì)密的北漢文,而是一個斗大的漢字。

墨意淋漓,張狂至極,筆力透過牛皮,只有一個字——?dú)ⅲ?/br>
談崖刀喝道:“射!”幾名武士立即張弓,目光如鷹,數(shù)箭齊發(fā)。火箭刺破孔明燈,孔明燈搖搖欲墜,油脂溢出,瞬間變成一團(tuán)烈焰墜落。

可更多一式一樣的飛燈升起,四面八方飛來,其上的字越發(fā)狂妄,字形各不相同,連字成句,竟是殺殺殺殺殺殺殺——一連七個同一手筆的殺字!字形越來越狂,越來越草——

一份一個月后,六月十七殺宗師帖!

樂逾若只約戰(zhàn)宗師,戰(zhàn)便戰(zhàn)了,這一戰(zhàn)不能震動天下。唯有他揚(yáng)言殺宗師,才能使江湖起風(fēng)雷,人心聳動,千萬人議論。

談崖刀瞳孔收緊,武士低聲問:“代堂主?”正在此時,他身側(cè)一暗,有人拾級而上,履險地如平地,擋住火光。那身影纖長,素衣白履,不再著華服,不再簪寶石,仍披一領(lǐng)艷極寒極的五色孔雀裘。夜色火光映得她不似世間人物,絕色絕世,在這夜色火光之中凌寒獨(dú)立。

談崖刀明知她閉關(guān)數(shù)年,修為必然提升,卻看不出她提升到哪一步,只道:“瑤光,許久不見。”她卻凝視飛起的殺字孔明燈,道:“蓬萊島主?”

談崖刀頷首,瑤光姬竟展顏一笑。那燈飛過頭頂,只怕已升到師尊眼前。

這二人抬目看,武士與平民也都仰頭望,此刻十余只孔明燈升高,環(huán)繞天闕,筆走龍蛇,劍氣彌漫,殺意貫空,漫天飛字,猶如從天上壓來,卻是“誰”“言”“宗”“師”“不”“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