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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黃金萬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7

分卷閱讀147

    跟隨來兩個緋衣幼徒,一頭一尾端來一張簡易桌案,輕輕擺在他身前,桌案上已有宣紙與鎮(zhèn)紙,另一側(cè)的木盒中打開便是筆墨。他竟席地而坐,舒展長臂,就在重花獄陣外緩緩提筆。

陣內(nèi)忽而割裂一道劍光,藺如儂立即向沈淮??慈?,宗師卻只是手腕一頓,紙上洇開一點墨,自語笑道:“僅此而已?”他飽蘸濃墨,落筆之時不費吹灰,隨手涂抹,陣中已是濃云蔽日風(fēng)起云涌,藺如儂心中一寒,這就是宗師之力?

她父親以殺證道為天所棄,思憾遭北漢國師擊敗,重傷不愈,茍延殘喘數(shù)十年,宗師之力都被舒效尹壓制。前任蓬萊島主樂羨魚宗師之力雖未受損,但已如彗星隕落。當(dāng)今世上除舒效尹以外,能昭顯宗師之能的僅剩沈淮海。他雖也進(jìn)入天人五衰,但時日尚淺,還不曾損傷功力。一旦施展起來,內(nèi)力涌流如天河垂地,瀑布倒泄,無窮無盡,在那宗師之“象”中將樂逾束縛住。

藺如儂雖只旁觀,卻也心神被攝,銀牙緊咬。沈淮海因痛失所愛痛不欲生,反而一舉成為宗師,宗師之“象”也是無邊無際的紅塵。越是情重癡情之人越無法承擔(dān)他的“象”。

同樣是動搖人的心神,他卻不像“琴狂”那樣蓄意擾亂人心緒,藺如儂不言不動,心思早已如電轉(zhuǎn),金林禪寺武藝素來以“微妙莊嚴(yán)”著稱,思憾大師如風(fēng)中殘燭,他的宗師之“象”僅能容入樂逾,再無力多讓一個藺如儂進(jìn)入。沈淮海之“象”卻令她真切見識到何謂劍花小筑之“風(fēng)雅悲愴”。

劍花小筑武學(xué)由沈淮海一人所整理創(chuàng)立,以風(fēng)雅冠絕江湖。身法名喚“飛袖妨花”,指法名為“瀟湘劍指”,掌法也是“小重恨掌”,施展起來無不是飛袖渺渺,如幻如夢。藺如儂昔日見劍花小筑弟子出招,優(yōu)柔矯揉有余,不過是風(fēng)雅漂亮的花架子,何曾見什么悲愴。江湖中人也多半如此想,所以把劍花小筑的宗師排在四大宗師之末。如今得見沈淮海的“象”,藺如儂才知曉,此人確是驚才絕艷,天縱之資,可惜門下弟子,哪怕是唯一一個親傳弟子聞人照花都只得三分真?zhèn)?,注定他身后,劍花小筑一脈后繼無人。

他的“象”有名士之風(fēng),哀而不怨,悲而不傷,傷人也在不知不覺中,正如萬丈紅塵本身。之所以使人悲愴,不是他有意如此,而是觀者見這浩浩紅塵,知道自己身在紅塵內(nèi),只能被紅塵所傷,不能自拔,所以心生悲愴。

藺如儂心道:樂逾在紅塵萬丈中,如何脫身?——他與她同為紅塵癡男女,若我在這紅塵萬丈之中,又該如何脫身?反復(fù)思度,竟一時心神受損,氣血翻騰。

宗師之“象”是宗師之力與心念交融而成,唯有宗師有這樣深厚的修為,可以如神仙一般從心所欲造出境界。

沈淮海的“重花獄陣”就是他的“象”,樂逾被束在重花獄陣之中,沈淮海卻在作畫。藺如儂冷眼看去,才見他畫的是一個女子,想必是他亡妻謝箴。

沈淮海與他亡妻之事常被人提起,江湖中近乎人盡皆知。沈淮海自幼有神童之名,十歲當(dāng)席作,詠西越國都建興之繁華,四座皆驚。西越國主不理政事,卻是一位書畫雙絕的才子,親自召見丞相幼子,一席對答,國君對其父恨恨嘆息:吾子與汝子比,真如豬狗。寡人雖是國君,卻不如丞相。雖說這位國君常有驚世駭俗的荒唐之語,這一句無心快語還是驚得丞相伏首請罪。此后建興城人盡皆知,“安得廿載為天子,不及沈氏有神童。”

西越國君幾度吩咐丞相,汝子不可輕易擇妻,待幾位帝姬長成,必由寡人賜一個天作之合。他與謝箴就是當(dāng)年的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卻因謝箴雙十年華就早逝,天下見過淮海居士這昔日才子的人多,見過那故事中的佳人的人寥寥無幾。

藺如儂有意停目,畫上女子只得一個側(cè)面,沈淮海握筆在紙上描摹,每一筆畫都在同時與樂逾搏斗,他心中卻是一片愛妻面容。謝箴小字娥真,娥真曾再三叮囑他,“郎若畫我,需畫側(cè)面”。因她額與鼻生得最好,常將青絲低挽,露出光潔額頭與瑤鼻。

他與她本非武林中人,他與娥真都生在距江湖最遠(yuǎn)處,他是西越丞相府中幼子,父親與高祖都是丞相,她則是西越太后還是王后時親自養(yǎng)在身邊的同胞小妹。

生在最榮華富貴處,卻都天性不愛榮華,只求布衣草廬。這二人心意相通,成婚后拜別國君長姐與父母,離開鐘鳴鼎食王侯之家,一同隱居。遣散奴仆,親手建成幾間屋舍容身,便是最初的“劍花小筑”?!皠Α笔巧蚧春K鶖y“辭夢”,“花”則是謝箴衣箱中筆墨,她華服少,筆墨紙硯多,有“簪花女史”之號,一是擅畫折枝花,二是一手簪花小楷冠絕當(dāng)世,可稱女書圣。

那三年間粗茶淡飯,卻有桌上琴劍,箱中筆墨相伴,朝朝暮暮長相廝守,實是神仙眷侶,他一生中僅得的極樂。

沈淮海顧念往事,心中平和寧靜,那“象”也連綿不絕,無懈可擊,只如一片片含刀鋒的輕盈花瓣,要將人割得遍體鱗傷。“象”即是宗師之心,樂逾能破金蓮幻象,也是因他悟出“文殊”一劍,使宗師震動,心境動搖,被他攻破。如今沈淮海的“象”是紅塵,樂逾劍道是有情之道,人是多情之人,既然是多情人,又能如何脫出紅塵?

沈淮海查探陣中種種變動,卻見樂逾與他隔無數(shù)亂花的幻“象”席地而坐,劍橫在兩膝之上,已在入定,飛花不能接近他身側(cè)半寸。沈淮海皺眉道:“‘清心咒’?”又一笑,有幾分疲倦,道:“竟試圖借‘清心咒’暫時忘情,拾金林禪寺牙慧,了無新意?!仪铱茨?,要如何忘情。”

若能忘情,不再是癡男怨女,自然能從這紅塵“象”中脫身而出。沈淮海以重花獄陣?yán)ё酚?,卻一直不曾再加攻擊,此時與樂逾一人陣內(nèi),一人陣外已成僵局,這才提腕落下一筆。

陣內(nèi)頓時大變,狂花席卷,聚成一條額生獨角、頭角崢嶸的緋紅巨蟒。落地之時那地面都震動,巨蟒仰首擺尾,每一瓣花皆是一片鱗片,周身有千萬片鱗片,裂口大張,怒目向樂逾游去。

那巨蟒纏住樂逾,重花獄陣陣內(nèi)劍光閃爍,殘花四散。沈淮海桌前小像已畫成,卻再不能動筆。手腕猶如石雕,系有千鈞重,凌空懸腕,筆尖猶如被無形架住,無論如何落不到紙上。

藺如儂心跳如雷,不由自主上前走近重花獄陣。巨蟒盤旋將樂逾圍住,要將他生生扼死,卻忌憚頎頎鋒利,每當(dāng)劍光一閃,便嘶聲退后半寸,龐大身軀圍繞成圈滾動不止。沈淮海手腕不動,卻能感受樂逾每次出劍,目光溫柔對著謝箴,分神道:“還不夠……”

那萬片花瓣結(jié)成的巨蟒張口向樂逾咬去,蛇尾橫掃,與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