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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黃金萬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4

分卷閱讀94

    子唱歌,咬字略顯生硬,卻是灑脫惆悵。

道是:“我今別君去,別后無一詞;與君相逢早,恨非竹馬時……”

第55章

蘭納商客離去后,飲宴依舊,氣氛更為酣暢。方才送別,島上諸人都揮毫了,這時就將興致來了的語句連綴成章,那舞女歌姬也久被文翰之氣熏染,頗通詞賦,島上年輕俊賞的校書郎又取來樂器,殷勤彈弦伴奏的,歌姬便將那新度的曲子細細咀嚼,只覺口齒生香,必當好好歌唱,才不枉費這一場才子紅顏的珠聯(lián)璧合。

手指輕輕打著拍子,垂首低吟幾遍,這才曼聲而歌。歌喉圓轉,字字流麗,縱是有不合平仄格律處,也仗著歌藝之高巧妙掩去。為那詞句更生一層幽幽韻味。

及至黃昏,歌姬舞女幾次換妝,花鈿滿地,脂粉香膩的熱水都傾入海。樂逾被校書們說動,取筆墨來為他們抄錄今日所得詩句,狂草間醇酒,勢若風雷之來,暴雨將下,疾風吹動黑云萬里。

樂逾草書從張旭,摒棄一切纖弱俊俏之態(tài),落筆極為可畏。出島前尚有飛瀑倒懸的逸氣,如今卻已是筆意因心境而變,力透入紙背,筆鋒如含電,電奔云動,有氣吞萬里之勢。

陳校書年紀最輕,為他展紙在高處,不必他去就矮處桌案。草書是所謂“一筆書”,筆意在一筆里,一筆一字,一筆數(shù)字相連,筆力總不斷絕,貫穿始終,一氣呵成。哪知有一字未完紙卻已到盡頭,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樂逾竟將那一筆肆意拖到他衣袖上。便在他衣袖上落了款。

陳校書一愣,卻又見樂逾將筆一扔,仰天大笑,走出去,顯然是已經(jīng)醉了。便望著衣袖上半幅書法,自己今日口占的得意之作,在樂逾身后也哈哈大笑起來,連拍大腿。忙將紙與衣袖接上,送與諸同僚看,滑稽道:“我看島主這帖,可稱!”便有年紀長些的郭校書風趣道:“那你可要把衣袖與紙一同裱起來!”

那樓船上以青銅為欄板,鏤空花紋,其中紅光閃爍,燒著銀霜炭。溫暖如春,卻沒有半點煙氣。歌姬舞女薄衣也微汗,諸位校書更是暈陶陶。樂逾不曾披衣便出艙,海風盛疾,懷抱原本guntang,如今也頃刻冰涼。

夜幕降臨,燈火映著海水,一個小仆僮打著燈追出來,卻被他按住肩膀,道:“回去,叫她們唱。”那小僮懵然張嘴,跑了回去。

他素來海量,豪飲至此,也似醉非醉,因太久不曾真的爛醉,所以分不清了。艙內喧囂一陣,他跌跌撞撞向前走,竟高坐在兩座樓船四層之間搭起的廊道上。唯見天上明月,因在海上,無山無云,只余樓船頂上細細一彎秋月,真如秀眉。

艙內唱起歌,正是。

——“秋風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即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fā)棹歌——”

他大笑不已。竟與那歌聲一同歌道:

——“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人生總有一老,實在值得悲歌。不是白發(fā)令人老,而是多情使人老。他半醉半醒舉杯敬那一彎眉月,情人最怨明月,每一夕都令人起相思。那月如眉,可敬一杯,便漸漸圓了。樂逾手中酒杯墜落,那廊道在樓船三層,極高,總有十丈,因此在夜色中遲了一息,才聽見撲通水聲。杯是青玉,聲響也如在暗夜中擊缶。

那明月忽而不在天上,隨那急響跌落水中,碎開來瑩瑩一片。月在天上如眉彎,在水中卻如漆黑眼眸含淚。他竟緊壓雙眉,伸出手去,伸向遠處起伏的海水。只因那海水上月白粼粼,竟仿佛走來一個絕艷卻彳亍獨行的美人。

猶如一個魂魄,不知自何來,從何去,在海上如一只孤鸞,只含恨看他,那恨中有淚,淚盡卻無言,額上紅印如紅花開謝一般殘艷。樂逾深醉,他也彷徨無所依,兩人之間海風鼓蕩,燈火輝煌,流盡了萬古至今的功名利,卻洗不清這紅塵內的貪癡恨。

那幻象如同欲問:“是我錯眼,還是這月光,還是你真的……已鬢生白發(fā)?”卻沒有問出口,唯有兩兩相望,不知多久,天地間日不升,月不移,星辰不亮,那美人身影踉蹌后退,眼看要凌波而去,樂逾匆匆伸手,要抓那衣袖將他攬入懷中,攥住那一襲霓裳羽衣不脫手,死死留住,不許他乘風飛去。

我從佳人去,我愿從佳人,魂歸海上去。卻不察一步蹈空,失足墜海。

海面一聲沉響,激起水浪重重。蕭尚醴昏昏沉沉,如同溺水,在水中沉浮,手臂伸出,被握住才驚醒。一頭汗水,披散的黑云一般的千萬發(fā)絲間也都是細密的潮汗。

錦帳高掛,床榻華貴,身上半蓋的軟被如紗云一般輕,卻綿軟溫暖。他周身沉甸甸,勉強抬起身,身邊坐著一個盛裝妙齡的女子,眼中已壓下焦急之色,正是田彌彌。

侍女忙不迭為他墊枕,幾雙手扶起蕭尚醴,田彌彌輕聲道:“殿下傷神過度,從玉液湖八重橋上落水,到現(xiàn)在醒來,已過了一日半了?!彼娛捝絮匪朴胁话玻职矒岬溃骸暗钕路判?,此事……臣妾不敢讓母妃擔驚受怕,只等殿下醒來才會奏報太安宮。”

蕭尚醴心里稍定,這才感到喉間干渴,舌上發(fā)澀,侍女又吹涼安神茶,送到唇邊供他潤喉。蕭尚醴還在眩暈之中,他的確是數(shù)日疲憊,宵衣旰食,又落水受了驚悸。昏噩中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了,只有海風飄飄,海浪渺渺,記掛著要見一個人,在南海之上,便如風推云托一般,恍惚來到幾艘船旁,見得樂逾。

他扶住田彌彌的手,清楚道:“你……照料孤。父皇萬壽,余下的事是朝事,再非東宮事,你避嫌?!碧飶洀浶念^一動,知他是回護,輕聲道:“好?!?/br>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說是少年夫婦,理應恩愛深厚,卻其實無非是盟友君臣。她好容易向外一看,又道:“這燈可要人滅兩盞?不要擾殿下睡眠。”

蕭尚醴閉目道:“留著吧。”這光讓他知曉是真非幻,不在夢中,卻又在想,為何會夢見他鬢邊白發(fā)?難道我就這樣沒有出息,想他為我相思如狂,摧殘身體嗎。

他一時不語,虛弱時情志也被愁緒入侵,肝腸寸斷,卻眼中發(fā)干,沒有一滴淚水。躺了許久,身體極重,卻沉不入夢鄉(xiāng),猛然開口,如同再承受不住,道:“孤令高鍔調梁城水軍試剿蓬萊島。”

田彌彌周身一僵,蕭尚醴已冷淡下來,目中含光,低啞道:“他當然剿不了。鎩羽而歸。死幾個人,毀幾艘船,孤要高鍔知道,不要以為他奉命建水軍便是掌了兵權,他手上的水軍,連蓬萊島都牽制不了。廢物?!?/br>
田彌彌心知肚明,蕭尚醴是要借蓬萊島,這敵對一方之手,為他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