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
初干,他微笑起來。辜薪池道:“你笑什么?”林宣輕巧道:“能先于天下人讀到先生的評判,我怎么能不得意?”辜薪池也一笑,轉問林宣:“少主那里,還在氣?”林宣回想道:“唔。在抄詩?!币娝媛镀v,想說兩句松快的話,就打趣道:“寫的是‘青冥不盡海茫茫,一望蓬瀛去路長’。……末兩句好像是‘直使臺傾荊棘滿,聞琴何用涕沾裳’?!惫夹匠夭坏貌恍Γ溃骸霸箽庹嫔?。”卻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舍命救靜城王的楚國太子妃名叫辜浣,辜薪池就是她的異母弟。辜家滿門遭罪,姐弟一道流落江湖,為前島主羨魚夫人所救,這對姐弟和樂逾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后來辜家平反昭雪,辜浣愿依昔年婚約嫁給楚國太子,辜薪池則一意留在蓬萊島。樂逾對辜浣說他贈與她的是長命蠱,其實是一對情蠱。雌蠱柔弱細幼,做不了什么;雄蠱卻身披堅甲,頭頂銳刺,躁動起來,時時能刺宿主的心。兩只蠱蟲情深意濃,雄蠱不死,雌蠱就不會死,雌蠱不死,雌蠱宿主就不會輕易喪命。如辜浣那樣,種上雌蠱,還可以剜開取出。但樂逾這樣種上雄蠱的,除非斷氣,都要和那只蠱蟲不死不休。半月前那一夜,樂逾深夜心痛如絞,大驚大慟,以為是辜浣出事,連夜強撐著召來諸掌史主筆查遍密檔,又與蓬萊島楚國探子傳遞消息,才推出雄蠱突然狂亂是因為雌蠱易主。他既瞞著辜浣送她雌蠱,那雌蠱就歸她所有。樂逾心痛兼頭昏,氣得死了一半,偏又上天下地無處討說法去,那滋味實在難以言喻。蓬萊島上人人當著他的面噤若寒蟬,不敢招惹樂少主,只背后風傳一樁兩男爭一女的舊情,說他昔年被楚國太子橫刀奪愛,所以遷怒靜城王,將此事當一場熱鬧看。林宣知道蠱蟲的事是樂逾心頭刺,故意道:“我是勸不了了,不如先生去?”辜薪池縱容他的放肆,提筆道:“我怕他睹人思人。我可不去觸這個霉頭?!?/br>“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绷中园l(fā)地挽起衣袖,為他磨墨,直言道:“少主總得與那位靜城王殿下了結此事。本來就想告訴先生,我今日在少主那里留心了一下,他越來越心煩氣躁,壓不住蠱蟲了?!?/br>這幾日鯨鯢堂的僮仆頻頻躲出來,想必雌蠱意外易主后,樂逾看似如舊,兩日來照常練劍寫字,要壓制雄蠱卻越發(fā)不易。“這倒是件好事?!惫夹匠氐?。見林宣不解,他又道:“他這樣浮躁下去。最遲明日,夫人就該來信訓子了。”第2章說到夫人,林宣就懂了,只要夫人還在一日,即使不在蓬萊島,樂逾也不是島主只是少主。外間傳入話語聲,卻是有人也在此時想起夫人,道:“……這回靜城王求見島主,總叫我想起夫人當年離島,不過少主可比夫人當時好過許多。夫人當年……才十七歲,先島主夫婦就相繼亡故了,夫人接下島主之位,南楚江湖中大有人想看好戲……”語罷竟感慨難言,應是年紀大些的韓校書。另一位陳校書忙道:“慚愧,晚輩來得晚,不曾有幸親見過夫人。我們蓬萊島記江湖事,卻唯獨不能記自己島中人,晚輩只能翻了好幾冊,也不知上面記載是否無誤?!?/br>眾人皆笑,又一位郭校書笑道:“大抵還是無誤的。夫人當年獨下江南,攜劍泛舟煙波。一月之內(nèi),三戰(zhàn)三捷,又殺刺客三人,蓬萊島刀劍榜當年排行前二十的人物頓時就去了三分之一。我記得還為夫人題了詩,長得很,不怕諸位笑,那詩文委實恭維太過,有一句流傳最廣,諸位想必聽過,‘籠鞋淺出鴉頭襪,知是凌波縹緲身’,倒是能得幾分夫人的神韻?!J,夫人的劍法已臻化境,少主的劍法也得夫人真?zhèn)鳌!?/br>羨魚夫人雖是女人,行的卻都是驚世駭俗之事。她身量纖纖,愛劍也名“纖纖”。三十年前初試劍,那素手劍光就寒了許多人的膽。纖纖劍從未出現(xiàn)在劍榜上,她卻是江湖百年來唯一一個凌駕于劍榜之上的女人。林宣聽得微露向往之色,辜薪池卻思及樂逾,因而想道:夫人之驚世駭俗不僅于此,當年攜劍出島,回時已有身孕。樂逾尚在襁褓之中,她就昭告天下休夫——可天下間竟無一人知道她所休的夫是哪一個,就是樂逾自己,也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次日一早,天濛濛亮,仆從侍女帶傘引路。晨起有霧,十分濃稠地懸浮林中,影影綽綽一片乳白,沿山徑走不多久,辜薪池眉睫鬢發(fā)都濕潤了。蓬萊島主的居處稱鯨鯢堂,但鯨鯢堂不是什么確切地方。樂氏先祖,也就是初代島主樂游原有一幅手書的“舉滅鯨鯢”條幅,條幅掛在哪里,哪里就是鯨鯢堂。羨魚夫人在時,她的鯨鯢堂在島心深處,花木最盛的地方,樂逾繼位后卻將那幅手書摘下一卷,轉掛到松石園的木樓里,那木樓就是新的“鯨鯢堂”了。如今這新堂外盡是高木,再向前走一段,巨石漸多,山巒移位,高樹錯開,竟豁然開朗。顯出一座寬敞的木樓,空中樓閣沿懸崖而建。一面臨海,可觀云霧、枕潮汐,余下三面對著壘巨石、藏古松的庭園。松石林里鯨鯢堂。庭園外尚有一潭水,隔著生出青苔的石橋,辜薪池遠遠看見樂逾在庭中練劍。他是那種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練劍的人,不刻苦,很隨意。辜薪池邁步向前走,推開園外粗陋的柴扉,樂逾的面孔更加清晰。眉眼俊朗,面容深刻,嘴唇笑起來天生有些戲謔。身材高大修長,卻愛穿層疊松散的衣服。辜薪池從未見過比他更宜動的人,衣下身軀矯健,衣袂翻飛之時,極其瀟灑,像蒼松環(huán)繞間一只鴻鵠。見到辜薪池駐足門外,就一笑回身,三尺長劍朝他刺來。其母的劍名“纖纖”,他的劍名“頎頎”,劍寬而長,取“碩人其頎”之語,擁劍入懷,就如抱著豐滿頎長的佳人。樂逾面帶戲弄,辜薪池不閃不避,也微微笑著回看。那劍氣凌厲穿透濃霧,劍光在霧中仍閃亮,可果然,一根頭發(fā)絲都不會少他的。寒氣停在鼻端,劍鋒鳴聲錚然在耳,悠長清越,震落庭中青松針葉。樂逾反提劍柄,劍勢倒轉,已收勢站定。他與辜薪池對視一眼,揚手回鞘,支使廊下瞌睡的小僮,道:“上茶?!眱扇宿D入內(nèi)。蓬萊島樂氏坐擁金山,島主人卻厭煩仆役環(huán)繞。樂逾與辜薪池各坐一頭,童子在下首嘟囔著扇爐火燒水。幾上有墨有紙筆,并一把打開的折扇,剛剛寫就。落的是樂逾一枚“瀛臺客”的印,他唯有得意之作才上這枚印。蓬萊島樂氏允文允武,樂逾習武卻不粗豪。愛字扇印章一類雅玩,而沒有儒士書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