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

    賀穆清大概聽說了傳聞就一路趕回來了, 現(xiàn)在有些喘息, 順從地坐在了顧和以的身邊，將今天在街上聽說的事都告訴了顧和以。

    傳了流言的人沒說自己買到了“沉香”、“麝香”這種名貴香品的假香，而是咬定著自己買到了假的乳香，不求賠償他銀錢, 只求顧家能給他們一個說法。

    乳香是使用范圍最廣的香品，就算是底層百姓都能使用得起, 以乳香挑事，能讓更多人關注此事。

    偽乳香以白膠香攪糟為之, 但燒之煙散, 多此偽者是也。

    很多香藥商人，用這種方法制作乳香的假香, 真假混雜售賣的不在少數(shù), 上層人士官家子弟去購香, 他們就提供真香，而下層百姓是分辨不出何為真假的, 他們便真假混賣, 能撈得不少銀錢。

    市面上那么多真假混賣的香品鋪子, 都沒有被人戳穿，有人反倒來誣陷他們顧家的鋪子。

    這次誣陷他們販賣假香的端倪, 被賀穆清發(fā)現(xiàn)的早，之前顧和以沒少叫他去找人在城中散播傳言，做得久了，這根神經(jīng)就清晰得很, 只是在街上碰巧聽上了一句，過去聊上了一番，立刻就察覺出這應該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想要抹黑他們。

    顧家的香鋪販賣假香這件事，還沒在京中流傳起來，顧和以就叫人在自家的鋪子外面搭了個浮鋪，木桌上放了各種香品，真假各一份，來往百姓只要有時間的，就可以在浮鋪前學著去分辨真假香品。

    說是分辨真假香品，可也不是純粹的干貨，而是叫百姓們可以根據(jù)外表、質(zhì)地、味道的差距來猜測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猜中了真香的，可以將手上的香牌帶走。

    只要有利益，就算只是蠅頭小利，也會有不少人圍繞過去，一旦出現(xiàn)了猜錯的人，他們便當場演示一遍，如何分辨真假。

    貪小便宜大概是人的本性之一，浮鋪處免費送香牌這種事比那些流言傳播的速度快多了，停留在浮鋪前的人不在少數(shù)。顧家的香鋪販賣假香這種流言都沒能徹底在京中傳開，就已經(jīng)被掩蓋了下去，一點兒小小的利益就已經(jīng)撈足了老百姓的好感度，同時也把一些分辨真假香品的方法傳播了出去。

    販賣假香這種事，因為發(fā)現(xiàn)的早，所以什么風浪都沒能興起來。

    這樣又宣傳了一把，但顧和以還不多滿意，她感覺著，還是需要那么一位意見領袖——她在心中一直在打柳崇元的注意，一件蟒袍在身，任誰都知道他的身份，帶來的效果肯定也是極好的?？伤譀]有什么理由去尋他，人家主動被動的，幫過她好幾次，但她似乎從來就沒能幫過人家?guī)状?，再大的臉、再厚的臉皮，她也不敢三天兩頭的求人辦事啊。

    她照常帶著從安去清寧街上用丁香餛飩，不想?yún)s正巧碰到了衛(wèi)凌，她忽然回想起，衛(wèi)凌確實是說過，她也很喜歡這家的丁香餛飩。

    她去的時候，時間不早不晚的，餛飩攤上的人不多，她就直接坐在了衛(wèi)凌的對面。

    衛(wèi)凌感覺到有陰影遮擋過來，抬了抬眼皮，往上瞥了一眼，見到了熟人的面孔，又低下頭去，“是顧大小姐啊，巧了?！?/br>
    “確實是巧了，我來這么多次餛飩攤，竟然頭一次碰到衛(wèi)大人。”顧和以拉著從安坐下，拍了拍手，揚聲說道：“來兩碗丁香餛飩。”

    在等餛飩的時間里，顧和以試探著問道：“衛(wèi)大人，今日休沐，柳提督怎的沒與你一起來？”

    衛(wèi)凌哼笑一聲，肩膀也跟著稍聳了一下，“休沐？這兩日再理不出賬來，腦袋都保不住，哪兒還能休沐呢。”

    顧和以一下子抓住了重點來，她壓低了聲音，“賬？難道是……之前戶部和薛家的帳？”

    “嗯?！毙l(wèi)凌低著頭吃餛飩，面上看不出心情來。

    顧和以起了身，從衛(wèi)凌對面的位置換到了她身旁的位置，在她的耳邊說道：“衛(wèi)大人，不若我?guī)巳土岫讲椴橘~？”

    衛(wèi)凌停了筷子，側(cè)頭看她，“你能查的出來？”

    “我就偷偷地與衛(wèi)大人說吧，當朝用的是單式記賬，這樣極其容易出現(xiàn)假賬，也不容易把賬面理清，若是用復式記賬，難題就迎刃而解了。”顧和以神神秘秘地說著。

    “復式記賬……”衛(wèi)凌輕聲道了句，然后瞇起了雙眼，“那你的條件呢?！?/br>
    顧和以眨眨眼，“衛(wèi)大人怎么能說得這么直白呢?！彼p輕咳了一聲，“那我們可以去衛(wèi)大人府上詳談啊?！?/br>
    衛(wèi)凌拿著帕子掖了掖嘴角，呵，商人本質(zhì)。

    ……

    顧和以在提督府中，和柳崇元講明了自己的需求，希望他能配合著她去顧家的鋪子演上一出戲，柳崇元聽了，整張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他唇角一挑，語氣不善，“你以為本督是什么人，去幫你們演戲？”

    衛(wèi)凌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親自為我去香鋪購香很丟人嗎？”

    柳崇元神色不變，也沒有回衛(wèi)凌的話，沖顧和以說道：“本督為夫人購香，天經(jīng)地義，何須用上演戲這等詞。”

    顧和以：……

    她怎么隱隱覺得……柳提督有些懼內(nèi)呢？

    顧和以讓從安去將賀穆清帶到了提督府，和她一起幫柳崇元理賬，本想著能和賀穆清兩人單獨處在一室之中，除了枯燥的查賬，兩人還能在疲憊的時候膩歪一會兒，休息休息，沒想到……柳崇元就坐在他們倆的旁邊，盯著他們理賬。

    “本督都理不清的賬你們來理，本督自是要盯好了，看看你們是怎么做到的了?！?/br>
    顧和以點了點頭，絕不反駁，“柳提督說的都對?！?/br>
    她并不想讓柳崇元在這里看著他們，于是就在柳崇元的眼皮子地下，裝作“偷偷”實則明目張膽地去牽賀穆清沒有拿筆的左手。

    賀穆清抬了下眼皮，快速瞥了一眼就坐在書桌另一面的柳崇元，想要將自己的左手從顧和以手中抽出來，稍稍用了點兒力氣，卻發(fā)現(xiàn)顧和以握得更緊了。他無奈，只能低聲說道：“小姐，穆清一只手不方便翻頁?！?/br>
    顧和以往賀穆清身邊湊了湊，一只手臂輕輕搭在了桌面上，一張小臉湊到了賀穆清身旁，兩人距離極近，她在賀穆清的耳旁說著，“翻哪個，我?guī)湍惴?。?/br>
    賀穆清的耳朵被溫熱的呼吸燙得熱了起來，他小心地往椅子的另一旁坐了坐，又抬頭快速瞥了一眼柳崇元，見柳崇元蹙著眉頭正往他們這邊兒望，他猛地低下了頭，有人與他們同屋，小姐竟然還這樣……實在是叫他覺得有些羞恥。

    只是羞恥之外，似乎又有些隱秘的歡愉。

    手心忍不住都沁了汗。

    賀穆清往反方向傾了傾身子，顧和以卻一把撈住了他的身子，不讓他躲。

    他細聲叫了句，“小姐……穆清這樣……”穆清這樣集中不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