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柏沒有阻攔，頹然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十月第二周

第29章

因為陸川柏的婚禮，梁京墨準(zhǔn)備已久的開著敞篷車帶白果在海邊兜風(fēng)的旅行計劃擱淺了。

從酒店去醫(yī)院的路上，白果小聲啜泣，念念有詞。梁京墨帶他去看醫(yī)生，他極其抗拒，梁京墨和白果的主治醫(yī)生聊了很久，他們帶了一堆藥回家。

第二天，白果就不對了。他一句話都不說，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瞪眼看著天花板。梁京墨喂飯喂水，他就張嘴吃下咽下，但他對梁京墨的話充耳不聞。

梁京墨任勞任怨地照顧白果，盡可能在家陪著他。白果有時會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梁京墨打掃衛(wèi)生時看到那些內(nèi)容可怕、用色詭異的畫，面不改色地把畫紙整整齊齊地收進(jìn)柜子。到了上班的時間，他就把白果送到蘇葉的店里，請?zhí)K葉幫忙照看。蘇葉為此憂心忡忡，卻和梁京墨一樣幫不上什么忙。如醫(yī)生所說，這是白果一個人的戰(zhàn)爭。

白果乖乖地被梁京墨牽著走，帶上車、系好安全帶，下車、進(jìn)店、坐下，然后一坐一整天。中午梁京墨趕回來哄他吃飯，下午再去學(xué)校，下班了就把人接回家。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天，梁京墨就覺得自己老了。

白果很乖，乖得奇怪，像個牽線木偶，任由梁京墨擺布。

他突然封閉了自己，不說話，不思考。

梁京墨感到心慌，他開始懷疑他對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再次從醫(yī)院回來的晚上，白果很早就上床睡覺了，醫(yī)生說白果的情況不容樂觀，可以考慮強制性的治療方法，梁京墨委婉拒絕了，他不舍得，并且對白果仍抱有期待。

夜里，丁零當(dāng)啷的聲響吵醒了梁京墨。

本該在他身邊的白果不見了。

他鞋都沒穿，循著聲音來到了陽臺，就見白果正在把花盆從窗口扔下去。

白果的手被碎片劃傷了，可他并不在意，他扔了一盆蝴蝶蘭后轉(zhuǎn)身大喊：“墨墨，你醒啦。快來，你看，花都摔碎啦。”

血和泥混著，白果的手慘不忍睹。

陸川柏的話句句誅心，說中了他隱秘的心思。情緒沒有出口，幻覺反反復(fù)復(fù)，自我懷疑和否定每時每刻都在心中重演，他游離在世界之外，不能解脫。

“我的午夜飛行?！?/br>
白果笑著，爬上了窗臺。

他笑得很甜。

梁京墨好久沒見他笑了，如今看到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沖上來抱住白果的腰，借著沖撞的力和白果一起倒在了地上，白果被他護在懷里。他躺在地板上，死死地?fù)Ьo了白果，大口喘氣，腦中一片空白。

心里的悲傷像潮水一樣漫上來，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絕望。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到頭呢？

他強硬地抱緊白果，直至白果不再吵鬧，只是安靜地流淚。

時間過去太久，血液已經(jīng)干涸，碎瓦片在白果掌心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口子。梁京墨為白果包扎好傷口，然后帶他去浴室洗澡。

梁京墨動作很慢，生怕碰到白果的傷口。漸漸，浴缸里的水涼了。他抬著白果的手不讓他碰到水，一時沒注意到水溫太高了，燙得白果身上紅了一片，到擦身體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一塊皮膚被燙傷了。

白果站在浴缸里，梁京墨抱著他再三道歉，他僅是靜靜看著。

“對不起，寶貝兒，對不起，是我不好。”

梁京墨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一米八六的大男人無力地靠在自己的愛人身上強忍著淚意，狼狽至極。白果看了一會，忽然有了反應(yīng)。

他捧住梁京墨的臉，在他臉上虔誠地一吻，像梁京墨常為他做的那樣吻去了梁京墨的淚。顫抖的雙手小心地貼著梁京墨的臉，白果眼含悲傷地看著梁京墨。

“對不起?！?/br>
久未開口的嗓音還有些沙啞，白果一字一頓地慢慢說道：“對不起，我拖累你了。”

梁京墨與白果對視，彼此的臉上都是哀慟的神情。

白果隱約覺得這種時刻他應(yīng)該難過，但他哭不出來。他不能預(yù)料自己下一秒的心情是高漲還是低落，坐過山車一樣的情緒不受他的控制。

白天出門時，秋高氣爽的天氣在他眼里是渾濁的灰。醫(yī)生建議若是嚴(yán)重的抑郁持續(xù)下去，他最好住院做一次無抽搐電休克。在飄著消毒水氣味的科室里，梁京墨與他相握的手松開了又握緊，他恍然一笑，覺得所謂的承諾比醫(yī)院慘白的墻壁還要蒼白。

白果知道抑郁狀態(tài)下他會疑神疑鬼，做無謂的猜測，卻無計可施。

如陸川柏所說，他懦弱又膽小，還有病，一無是處。

家里陽臺上揮散不去的煙味和電腦上關(guān)于躁郁癥的瀏覽記錄，還有愛人疲憊不堪的面容，他一一收入眼底，可什么都做不了。為了穩(wěn)定情緒，鋰鹽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藥盒里，他像是做了一場腦額葉切除術(shù)，失去了所有情感。不知是藥物還是病癥本身，他出現(xiàn)了認(rèn)知障礙。

無論是做一輩子都離不開藥片的藥罐子，還是如同罪人一般被綁在床上貼上電極片，都讓他害怕，然而更讓他惶恐的是梁京墨松開的手。

他沒想到他的抑郁期來得這樣快，冬天還沒到來，比冬天還冷的空氣已經(jīng)侵入了他的心肺，呼吸之間都是霜雪。在一起之前，梁京墨只見過他情緒低落的時候，還沒見過他抑郁發(fā)作的樣子。白果本以為今年會不一樣，他會更勇敢，可是只是一次略微嚴(yán)重的刺激，他就被他的病打敗了。

他什么都做不好。

梁京墨平復(fù)了情緒，用浴巾把白果擦干，為他換上睡衣，拉著白果站到浴缸壁沿上，轉(zhuǎn)身讓白果趴在他背上。白果像無脊椎動物一樣無力地倚著梁京墨，梁京墨拉過他的手環(huán)在自己頸上，托起白果的大腿。

“不是你的錯?！?/br>
走出浴室時，梁京墨的一句話，讓白果有了動作。

他攬緊梁京墨的脖子，把溫?zé)岬臏I擦在對方衣領(lǐng)上。

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放手。

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會為了你變得勇敢。

別太早放棄我。

我愛你。

兩人窩在沙發(fā)里，四肢交纏。白果坐在梁京墨大腿上，他的腿擠在梁京墨腿間，手掛在梁京墨脖頸后，胳膊垂在胸前。梁京墨雙手環(huán)抱著他，臉貼著臉。

片頭過去，圓潤的男聲美音響起，再次播放。

白果的聲音和主角的聲音重合，兩種語言奇妙地膠著成一體，出聲、停頓，錯落有致。

“我因為它討厭我自己，我恨我的病，我想要控制它?！?/br>
“正是你所說的'瘋狂'的那一面讓你更加樂觀鎮(zhèn)定，有積極的人生觀，走出家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