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達(dá)意，胡言亂語。她努力降低著自己對任何人的期待。

    奚詠沒有在意，默了默，就像是過了很久，他說：“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你是我最寶貴的meimei?！?/br>
    這是個很重的承諾。

    聞琦年勉強(qiáng)掙脫了部分低沉的情緒，短促一笑。

    不愧是玉面小公子。

    但是，她可有著二十三歲的靈魂，才不是哪個小孩的meimei。

    清風(fēng)把遠(yuǎn)處人們的笑聲帶了過來。他們并不把活著看作是一項(xiàng)沉重的任務(wù)，而是思索著每日的光陰如何能更加舒適地度過。

    看著對面屋脊上舔爪子的黃斑貍貓，聞琦年神色輕松了些，微微牽起嘴角：“那你就幫我蕩秋千吧?！?/br>
    花叢簌簌作響，小石頭忽然從里面鉆了出來，沖奚詠汪汪叫喚兩聲，親熱地蹭著他的靴子，又追著自己尾巴轉(zhuǎn)圈圈。

    兩人都笑了，在知了聲中蕩起秋千。明媚的晴空下，聞?wù)e適而安寧。

    聞琦年當(dāng)夜又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滿地遍布著枯葉，她被涼風(fēng)推著向前走，來到了mama的墳邊。

    那里一片沉寂。

    夢中的她安靜地坐在枯葉中，背靠墓碑，輕輕和mama講著話。

    “mama…這種病有藥可醫(yī)，有方可治。但沒人愿意讓我醫(yī)、讓我治?！?/br>
    “醫(yī)生說我需要理解和陪伴。但沒人愿意給我。”

    “即使被抑郁癥折磨得失眠厭食、無故流淚、呼吸困難、記憶力下降…甚至都準(zhǔn)備好自殺了?！?/br>
    “即使這一切，你都知道?！?/br>
    但你沒有愿意幫我一把。

    我的軀體受到的創(chuàng)痛太大了，以至于我的靈魂要離開我的身體，我才能活下去。

    我也知道要看開一點(diǎn)，要陽光積極。

    但不是我不為，是我真的不能。

    聞琦年不再說話，迷茫又委屈，靜靜靠著墓碑。

    這時，墓后卻有一人緩步走出，向她而來。

    那人的面容不甚清晰，卻如此熟悉，他伸出手把她拉了起來，掌心暖洋洋的。

    他的聲音飄逝在了風(fēng)中，聽不清說了什么，卻仍舊讓聞琦年心中寧靜了不少。

    然后，那人帶她來到了一座漫天飛舞花瓣的庭院。

    向下俯瞰，共賞春山。

    聞琦年安詳?shù)刈鲋鴫?，眉頭沒有再蹙起。

    雖然還是沒有放下心結(jié)，但她似乎可以平靜一陣子了。

    “式玉！式玉！”

    幾天后，奚柏再次大呼小叫地闖進(jìn)了她的閨房。身后還扯著一臉嫌棄的奚詠。

    聞琦年聽著他的狂喊，腦門跳得厲害，放下手中的筆，向奚柏問道：“你又怎么了？”

    奚柏才不多話，直接又扯住了聞琦年，笑瞇瞇地說：“再看書，就成了小呆子了！走，和我們?nèi)ネ妗！?/br>
    沒等她拒絕，奚柏又像一陣風(fēng)似的刮走了兩人，將他們?nèi)M(jìn)了馬車。

    奚詠和聞琦年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里看見了無奈。

    雖然奚柏已經(jīng)十歲，但在他們?nèi)酥凶钕窈⑼?/br>
    馬車在城郊的一處奚家農(nóng)莊停下。奚詠和聞琦年下了車，莫名其妙地張望著四周，只看見有幾名農(nóng)婦向他們致意，并無他人。

    奚詠皺眉道：“來這里做什么？”

    他沒有得到回答，奚柏笑著將二人引到房屋背后。

    屋后原來是一個偌大的場地，鋪著一垛垛金黃的稻草。

    再往后走，眼前出現(xiàn)了大片的桑樹林。幾排桑樹間露出一條寬闊的過道。桑葉肥大，綠茵茵的。

    “快來呀！”

    奚柏快活地微笑著：“快來拾桑果子！”

    他拉著弟弟meimei就往桑樹下跑。

    桑葚甜香撲鼻。滿地都是深紫色的果子，有許多都碎了。

    到處流著鮮艷的深紫色汁水。

    奚詠笑了起來，他還從未這樣像一個農(nóng)家孩子似的，兜起衣襟，躬腰摘桑果。

    單論這一點(diǎn)，他比不上玩世不恭的哥哥。

    聞琦年不愿意干站在原地，那樣顯得實(shí)在矯情，便也只好揀了幾顆果子放進(jìn)嘴里。雖然不曾洗過，但是桑果顯得格外干凈晶瑩。

    汁水飽滿，真甜。

    歷經(jīng)兩世，她也從來沒有體驗(yàn)過田園生活。見慣的只有鋼筋大廈和深墻宅院。

    一時間，三個人都覺得有些新奇，穿梭在桑樹林中。

    他們嘴唇染得紅紅的，雙手也是，相互望著對方嗤笑起來。最后走累了，便都索性坐在了稻草垛上，慢慢品嘗著懷里兜著的桑果。

    奚柏吃膩了，率先向后一倒，躺在了干草堆上，瞇眼看著蔚藍(lán)的天空。

    三個人的衣裳早就被桑葚染成了斑斕的模樣，奚詠和聞琦年又都已經(jīng)疲倦，便也不再在意干凈與否，紛紛躺了下來。

    聞琦年這下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坐看云卷云舒”。

    干草堆有股來自田園的清香。

    聞琦年的心情被撫慰得很恬靜。眼前是高遠(yuǎn)的藍(lán)天，幾朵白云飄著；還有近在咫尺的枝葉，輕輕晃動，就像是在給她催眠。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掛著一絲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引用了一些句子，出自林奕含的采訪和巴金散文，向兩位致敬。

    推薦一首歌曲：the st string.適合晚上睡前聽哦。

    ☆、第十一章

    云樹皆靜，小女孩甜甜地睡著。

    奚詠看著閉上眼的她，枕手轉(zhuǎn)頭對奚柏道：“哥，我想…對式玉更好一點(diǎn)?！?/br>
    奚柏聞言，支起身饒有興致地問道：“我早就想問問了，你為何單單對她如此好？倒是不像你了?！?/br>
    為什么呢？

    是因?yàn)閼z惜她無親無故嗎？還是看著她與別的小嬰兒都不同，格外乖巧安靜？

    奚詠也不知道，只好在大哥的注視下扯了扯唇。

    “自從你黏上她以后，就越來越故作成熟了。”

    奚柏酸溜溜地說，“也沒了以前我那嬌弟弟的性子，真不可愛?！?/br>
    的確，不知為何，奚詠總覺得自己在早熟的她面前還顯得極為孩子氣，便開始發(fā)了奮地要扛起“可靠哥哥”的大旗。

    兩人都沒再說話。

    奚詠慢慢想著，雖然有堂妹表妹，但終究離得遠(yuǎn)，不甚親近。諸多原因之下，聞琦年是他最愿意愛護(hù)的meimei。這一點(diǎn)不會改變。

    伴隨著蟬鳴，夏日轉(zhuǎn)瞬即逝。

    踩著滿地落葉，枝素夫人端著碗瓊梨紅棗湯進(jìn)了廂房，輕輕擱在聞琦年的小案桌上。

    聞琦年正坐在桌前看，整整一下午，每翻一頁，便發(fā)一陣呆，魂都不知在哪處。

    枝素夫人心道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對這些圖畫兒更感興趣。她柔聲問道：“式玉，為什么不讓丫鬟們把這外面的葉子清掃干凈呢？”

    聞琦年回神，隨意地又翻了一頁，回道：“素姨不覺得這樣更加詩情畫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