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了，也不怪宋奚那天警告自己。

皇后因想到從那天起，她一直沒見宋奚，便問皇帝請示，打發(fā)十五皇子代自己出宮去瞧宋奚。

“你想見他召他入宮便是，朕早說了，朕不介意你們姐弟相見，怎的還如此忌諱。”

皇帝還以為皇后是為了顧念“后妃不得與外臣來往”的規(guī)矩，為皇后的善解人意心疼了一把，抱著她便不肯撒手了，輕輕親吻她的唇。然后便在她耳邊溫柔的呢喃著，和她打商量，再生個皇子出來。

從三皇子令皇帝失望之后，皇帝便緬懷其太子，感慨皇家子嗣太少。

皇后卻不肯，巧言勸說皇帝去別的妃子那里歇息了。

宮嬤嬤不解：“娘娘為何要把皇上拱手讓給其她妃子？”

“本宮年紀(jì)大了?！被屎罂嘈@一聲，她不想為再生一子而冒性命風(fēng)險。她若早早走了，十五皇子無人依靠，只怕早晚也會步太子的后塵。

宮嬤嬤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明白自家娘娘話里的意思，心中不禁為皇后叫苦。世人都說皇后風(fēng)光，母儀天下，可誰知這榮耀背后的心酸。

是夜，秘聞軒又收到了賈雨村的舉報信。

再一晚，還是如此。

接著又連了三天，依舊是每晚一封。

內(nèi)容基本一樣，但控訴的語氣卻越來越憤怒。

賈赦依舊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

馬上又到了月中，第十二期要發(fā)出了。

四月天暖，十五這日天還未亮，海納百川書肆門口便排起了長隊。

雖然門沒開，卻有海納百川的小廝捧著一盒東西出來，趁機和大家叫賣。

“新式筆，瞧一瞧，看一看，隨看隨畫，免除沾墨麻煩?！毙P一邊喊，一邊削了鉛筆，在宣紙上畫了只豬演示給大家看。

有文人覺得好，問了價錢，兩文錢一個，竟然一點都不貴，立刻購入。其他人也紛紛喊著小廝，他們也要。不一會兒，一盒子五百個鉛筆就銷售一空。小廝還是不停地忙著，給他們演示怎么削鉛筆。

這鉛筆價格便宜親民，還多虧宋奚的功勞。

宋奚那天見著賈赦用的筆好，隨口吩咐身邊人說要一捆。恒書也不知道他們老爺說的一捆有多粗，干脆就盡可能的多要。宋奚名下的幾家鋪子掌柜一聽說是老爺?shù)姆愿?，就在墨云軒的成品基礎(chǔ)上，卯足勁兒研究。

宋家產(chǎn)業(yè)多，地多山多，有幾處山地出石墨礦。專門負(fù)責(zé)打理山地產(chǎn)業(yè)的管事，便把自家出產(chǎn)的廉價石墨礦提供過來，把石墨研磨成粉后，再與黏土混合，經(jīng)由手藝人來灌入木管中，批量制成了鉛筆。

后來一算，這東西成本不高，一個就一文錢。掌柜的便有推廣此物的打算，告知了恒書，恒書又問了宋奚。宋奚只把把這事兒讓給了賈赦，而今他的就是賈赦的。

于是便有了當(dāng)下便宜的鉛筆，普及到了市面上了。

方正路見銷量好，就打發(fā)人去通知恒書，以后可以更大量的生產(chǎn)。鉛筆雖然便宜，但這東西消耗大，將來銷量好了，指不定會比還掙錢。

卯正，海納百川開門了。

眾人看見柜臺上擺的高高的新一期，都興奮起來，往前擁擠。海納百川的小廝雖一直監(jiān)督大家排隊，仍是一個個恨不得把前頭的人撲倒，直接飛上前去。

發(fā)售很快，在近半個時辰的工夫，隊伍基本就消失了。轉(zhuǎn)而換成拿到書的文人們，在樓上樓下聚著，照例有興致的對新一期書里的內(nèi)容品評。

“一人殺死十七人，比不過王子騰那次人多，卻也十分殘忍?！?/br>
“可這個岑來德身世也可憐，若非他親爹跟畜生一般，他也不至于如此?！?/br>
“但妾通買賣啊，這是在哪兒都能說得通的道理?！?/br>
“就是，下賤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生出來也沒多大用?！?/br>
“你這話就不對了，虎毒還不食子呢，身份卑賤的女人也是女人。不想要孩子，你當(dāng)初別干生娃那檔子事兒??！”

“男人睡個歌姬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問問在場的這些人，有幾個沒睡過？”前者不服氣的反嗆道。

“睡便睡了，但又有幾個像丁安那樣，把自己的親生骨rou隨意往外丟的！你是么，你是我就揍你！”后者氣得面色赤紅，作勢就要揮拳。

倆人誰都不服氣，唇槍舌戰(zhàn)一番后，便互相人身攻擊，真扯著脖領(lǐng)子打起來。

大家有看熱鬧的，有勸架的，結(jié)果人越多越吵起來。自然分成兩撥，各執(zhí)己見，吵得沸沸揚揚。

海納百川的名義掌柜青山見狀，敲了敲鑼，警告大家：“安靜看書，和平討論！大家都是斯文人，切莫做出有辱斯文之事。任何人都不可在此處斗嘴打架，否則休怪小的不客氣，請各位出去說話。倘若不服，滋事嚴(yán)重者，我們會酌情將其名字寫在黑名單上，供人觀瞻?！?/br>
青山說罷，便讓小廝出示早準(zhǔn)備好的板子，板子上面貼著一張雪白的宣紙，紙最上中央處有正楷寫著“黑名單”三字。

眾人見狀都老實了。

兩名互相打架的也被拉開，不過到底是那個說話出格，認(rèn)為歌姬的孩子死不死無所謂的人，被大部分用異樣的目光排擠。最后那人也沒臉再呆著，硬挺了會兒，才裝模作樣的離開。

今春考生宋義也在其中，他便是當(dāng)初吹噓和宋奚是同宗那位，后來有次膽子問宋奚問題，得到了回應(yīng)，故在文人中的名聲也響亮了。

大家便打趣兒他，要不要這次就此事也問一問宋奚。宋義但笑不語。

大家便更起哄，讓他好歹猜一下，這事兒要換做宋大人的話，會怎么評價。

“宋大人的想法，哪是我這等人能揣度的，你們也別瞎起哄了，馬上就殿試，還在這瞎湊熱鬧。我得去鄰家軒讀書去了，不理你們?！彼瘟x又不是傻子，每次都被這些人攛掇說宋奚，他怕自己說多了，真惹得什么話柄，得罪了宋大人。

大家卻不由宋義躲，讓他猜一猜，隨口說說而已，也不會怎么樣。

宋義仔細(xì)想了想，便道：“許會說‘生而不養(yǎng)，不仁不義’？”

大家一聽愣了下，紛紛稱贊話。

“宋大人早說過‘不論高低貴賤，不可使無罪者屈死’的話，他必定是不會贊揚丁安拋棄懷孕小妾的作為?！?/br>
“那是自然，你們可能都不知道，我有個親戚就在宋府當(dāng)差。我聽說宋大人的兒子就是個丫鬟生的庶子，當(dāng)初被他大哥輕視如草芥般，他給接過來了，認(rèn)作自己的兒子，一直十分重視?！?/br>
眾考生一聽這話，紛紛覺得在理，都附和起宋義的話來。理由很簡單，春闈的主考是宋奚，主考官的想法就是他們的想法。

海納百川里的眾文人們，這次難得被一句話說服的意見一致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