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雪地里，另一只手頻頻劃拉著手機(jī)屏幕。

蘇陌仰頭吸了口冷氣，接著再慢慢地吁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家媳婦兒是去哪兒了，可能是又有什麼案子拌住了腳步。蘇陌內(nèi)心覺得有幾分委屈，但是沒兩下就甩甩腦袋，將這些有的沒的念想拋到腦後。

蘇陌抬了抬手里的蛋糕，接著又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今天沒辦法過，明天再過也是一樣的，總歸要的只是一份心意。

到了深夜，整個S市還是沈浸在彩燈之中，似乎處處可聞見圣誕曲的輕快節(jié)奏。蘇陌一路哼著曲走回到公寓，一直到靠近家門的時候漸漸緩住了腳步。

屋子的大門是敞開著的。

蘇陌心中不安地嘎！一跳，臉上漸漸換上了凝重的神色，他猛地拔起腿跑到了前方。

“姚一霖！”

蘇陌有些訝然地瞧著屋子里的景象──所有東西都被翻了一塌糊涂，地上還有破碎的玻璃，乍看之下，像是進(jìn)了竊賊一樣。

在蘇陌一陣呆滯的時候，從書房那里傳出了聲響。

蘇陌像是驚醒一樣地迅速往書房奔去，在模糊地瞧見一個影子的時候，騰地涌上前制住了那個人。那人亦是驚了一跳，一時之間沒反應(yīng)過來，被蘇陌強(qiáng)壓制在地，硬生生地被揍了一拳。但是在蘇陌再掄起拳頭之前，那人一個翻身抬腳踹開了壓在身上的少年，然後在蘇陌往後倒的時候緊張地扶墻站起，用手背擦著出血的嘴角。

“他媽的──”蘇陌兇狠地掙扎站起，在拽起男人的領(lǐng)子之前，那人及時拉住了蘇陌的手腕，大聲喝道：“別、我！我是警察──?。　?/br>
蘇陌聞言動作一滯，一臉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披著一件風(fēng)衣，發(fā)絲凌亂，臉上盡是瘀傷，眼神惶惶地看著自己。蘇陌有些不信地擰起了眉，然而男人卻搶在他開口之前，霍地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地反抓住他的手腕，急促道：“你、你是蘇陌……？”

蘇陌撇撇嘴，用力地甩開了男人的手，惡聲道：“我就是。你他媽的誰??？”

男人聞言也不惱怒，反是緊緊張張地道：“你、你……你快去救一霖！快去救他！我來不及通知他，我、我沒辦法，你告訴他我真的……我、我……”男人說到最後竟像是害怕得哽咽起來。

蘇陌聽得稀里糊涂，卻也意識到事態(tài)不對。他扯住了男人的領(lǐng)子，嘶聲吼道：“姚一霖怎麼了！媽的你哭屁！我問你他怎麼了！姚一霖發(fā)生什麼事了！”

男人眼中含著一絲恐懼，像是還沒平復(fù)一樣地雙手抱頭，囁嚅地吐出一句話。

“是……是白、白長博……”

冰冷的水迎頭澆下的時候，地上的男人悶哼了一聲，帶著痛苦地微微睜了睜眼。

當(dāng)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模模糊糊地進(jìn)入視線的時候，姚一霖不曾如此痛恨過清醒的自己。

白長博站在男人跟前負(fù)手而立，靜靜地看著那近乎浴血的身軀，表情平靜得令人渾身顫栗。憑心而論，白長博本人是不大喜歡這樣的場面的，他這幾年確實過慣了太平日子，也越發(fā)厭煩起了過去那種必須要走到刀尖上才能呼風(fēng)喚雨的日子──依照他的本意，是絕對不想把事情鬧大的，但是這個小警察，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姚警官?！卑组L博緩緩地邊走邊道：“我生平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背叛我。養(yǎng)了二十幾年的狗都讓人省不了心，真是叫我一陣寒心……”

白長博在前方站定，瞇著眼說：“章偉國除了給你這一份，另一份是在什麼地方？”

姚一霖有些呼吸困難地閉了閉目。

白長博耐心頗好地垂眼回望，“我可以再給你一些時間好好想一想……”那瞧不出瑕疵的臉上漸漸揚(yáng)起一抹冷笑，“我倒也不是非要你說不可，那些東西就算你弄到手，你自己也應(yīng)該清楚，除了老天沒有人治得了我?！?/br>
這樣的事實讓姚一霖的面部有些扭曲起來，他仿如絕望地抿了抿唇，手掌的燙傷讓他沒辦法將手指合攏，雙腳卻像是早就失去了知覺。

“我……”姚一霖虛弱地咳了幾聲，他咬緊著牙關(guān)，啞聲說：“真的……”

不知道。

男人的鞋尖踩在血rou模糊的手背上，姚一霖劇烈地顫了顫，瞳孔漸漸地收縮著。

就在手槍上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倏地傳來，接著就是那撕心裂肺的嚷嚷聲隔著後方的門傳了過來。

白長博緩慢地回過眼，陰晴不定地看著從外頭跌跌撞撞地闖進(jìn)來的少年。

蘇陌作為白長博的獨(dú)苗，在某些層面而言，還是頗為人顧忌的。他這一路狂奔而來，就是旁人想攔，也攔不住蘇陌要命似的橫沖直撞，到門口的時候甚至一把奪過了他人手里的槍支，顫顫地握著恫嚇而入。

“姚、姚一霖……！”這會兒門一敞開，就見蘇陌搖搖晃晃地飛奔而來，在瞧見地上的渾身是血的男人時臉上露出了幾欲崩潰的神色，緊接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恨意從心中升起。

蘇陌緊握住手里的槍支，情緒不穩(wěn)地用它指著旁邊欲上前攔住的幾人，嘶啞地喘道：“……你們、你們不要過來──?。　?/br>
前頭腳步聲一響，蘇陌驚跳似地面向前方，在舉起手的那一霎那，連呼吸都近乎停止住。

白長博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那高大的影子像是黑幕一樣地覆蓋下來，讓人徹底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白長博毫無懼意地走來，冷眼看著少年手里的槍支，陡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一段時間不見，膽子是大了不少?！彼氐拖律?，就近地凝視著少年的臉龐，然後像是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腦袋。蘇陌的唇顫顫地張合著，當(dāng)男人寬大的掌心搭在手上的時候，蘇陌連身子都不禁抖顫起來。

白長博擺弄著少年的手，像是慈父一樣地溫文道：“這東西我?guī)讱q就拿在手里，我當(dāng)你這輩子用不上，就沒讓人費(fèi)心去教你?！卑组L博自顧自地敘述道：“我這一手，也是你爺爺親自教的，你記好了……”

白長博的十指間都留著厚繭，他熟練地握著少年的手恣意地擺弄了一番，接著再緩慢地放開來。

鏗。

當(dāng)白長博抽離的時候，蘇陌的兩手像是失去支撐一樣的，由著黑色手槍落在地面上。蘇陌一顫一顫地吸著氣，口里呼出團(tuán)團(tuán)的白霧。

白長博臉上失了笑，他彎下了腰，將那冰冷的槍支拿起，扔向了旁邊的隨從。

蘇陌恐懼地往後挪著，雙眼直視著父親的眼神。

眨眼之間，蘇陌只覺得一股強(qiáng)力的風(fē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從臉上刮過。他往旁側(cè)偏去，也還沒來得及喘一口，就急著爬了起來，用身體護(hù)住了姚一霖，驚恐地緊閉著眼。

白長博見狀，慍怒冷著聲喝道：“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