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為蘇陌cao幾分心，回頭對著蘇大少低聲囑咐：“白爺一早上就在里邊等著。少爺，您待會兒進去了──”章偉國抿了抿唇，低嘆道：“我看，白爺是不會太為難的……章叔就在前邊等著，少爺您自個兒進去吧。”

章偉國代為叩了叩門，蘇陌將手擱在金屬門把上，無聲地做了個吞咽。

白長博的書房是這座公館里的禁地，他從小到大進門的次數(shù)也不過那麼幾回。第一次的時候還是偷溜進去的，結(jié)果就是被扔進地下室去餓了兩天。

他是不知道被人家老子怎麼教訓(xùn)兒子的，但是蘇陌打小就明白的是，白長博在他的認知里，距離實際意義的父親有一段奇妙的距離。

嚴格來說，白長博并非從來沒有管教過他。

蘇陌年少時候闖了幾次禍，鬧得最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一次無非是踹了某個公司老董大少爺?shù)淖訉O根，一毛不要偏要打官司，非得把白長博從國外折騰回來。老董見了蘇大少的親爹，一時之間還沒回神，白長博就cao了馬鞭往兒子身上甩。

白長博那手段是練過的，蘇陌身上又沒幾兩rou，幾下過來就能叫蘇陌連人帶魂都出殼了去，弄得原受害者家屬都瞧不下去，頗為不好意思地幫著旁人勸住了白長博。

事實上，蘇陌內(nèi)心隱隱覺得，白長博一狠起來，抽死自己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那次之後，蘇陌愣是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傷勢稍好的時候，蘇大少一蹦下床，白長博早半個月前就回洛杉磯去了。

蘇陌從那時起，內(nèi)心就扭曲得極度厲害。

蘇陌推開了門，書房的沙發(fā)上除了白長博之外還有另外兩個生面孔，桌上整齊的擺了一小疊文件。

“還不快進來?！卑组L博頭也不抬地低聲催了一句，蘇陌才磨磨蹭蹭地合上了門。

白長博像是頗為專心地翻了翻手里的那疊文件，接著點頭說了些話，從對面的助手受里接過了印章，刷刷地補了個簽名。對座的男人站起鄭重地雙手接過白長博遞過來的資料夾，打開再確認之後，微笑地將它交給身旁的助理。

“過來?！卑组L博扭頭瞧著進門的少年。

蘇陌老老實實地走近，跟前笑得和藹的男人絲毫不覺蘇陌臉上的青青腫腫有何怪異，動作自然地伸手致意，“初次見面，蘇少爺。敝姓邱，負責(zé)對白爺?shù)乃饺素敭a(chǎn)管理提供意見并進行處理?！?/br>
蘇陌被動地與邱律師伸手交握，目光略帶疑惑地望向白長博。

“先坐著。邱律師會和你說明白的?！卑组L博對著前方點頭，示意對方帶入正題。

邱律師抬了抬眼鏡，cao著專業(yè)的口吻，對跟前的少年道：“蘇少爺明年就滿十八歲，也就是法定具有自主管理自身財產(chǎn)以及權(quán)益的年紀，也就是──”

“誒誒，你……”蘇陌不明所以地皺眉，發(fā)作之前還不忘看了白長博一眼，強壓抑道：“你能不能有話直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你就別扯了。”

“蘇少爺說的是?！鼻衤蓭熆蜌獾匦π?，將早就擬好的文件遞到蘇陌眼前。

“這樣吧，在我向您說明之前，您就先打開來簡略地瀏覽一下吧?！?/br>
蘇陌仿佛是察覺到了一絲詭譎的氣氛，他抿唇看了看眼前數(shù)人。白長博好整以暇地坐著，淡定自若得像是并無察覺蘇陌不安的神色。

蘇陌眨了一下眼，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唇，像是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什麼，揪住的十指緊了一緊。

“章先生你請看看，簾子的花色還行嗎？白老板上次說了要顏色亮一些，我回去讓人重新設(shè)計了一遍，你瞧?！?/br>
蘇陌無聲地走近，前方不遠處的章偉國正在和來人低聲地談?wù)撔┦颤N。

“小姐臥房的擺設(shè)是要白爺自己決定的，不巧白爺現(xiàn)在正在見客，許經(jīng)理要是不急就先到前廳坐一會兒?！?/br>
“不急不急。我就說能讓白老板這樣花心思的也只有白小姐了……”

“好的，那許經(jīng)理這邊請。”

章偉國回頭的時候，正巧和少年略微泛紅的兩眼正對上。

“少爺……”章偉國有些訝然地喚了一聲。

蘇陌安靜地站在原處，別過眼吸了吸氣，重新抬頭的時候?qū)χ聜鵂苛藸孔旖牵瑔÷暤溃骸罢率?，我先回去了。?/br>
“等等少爺，您不留下住兩天麼？再說，一會兒我還得送您去醫(yī)院做檢查──”

“哪里需要這麼麻煩，章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就跟蟑螂似的，拍也拍不死?！碧K陌自我調(diào)侃地笑了笑。

蘇陌大步邁出了幾步，卻忽然止住了步伐。

“章叔……”蘇陌停頓了一會兒，問道：“她的病好多了麼？”

在意識到蘇陌口里的“她”時，章偉國臉色有些細微的變化，沈靜了片刻後答道：“聽白爺說……是沒什麼大礙了?！?/br>
“這樣……”蘇陌垂著眼，無聲笑了笑。

“少爺──”

“章叔?！碧K陌就像是開完笑般，抬頭瞇眼笑問：“……我爸是不是很寶貝她？”

窗口的反光映在少年略嫌稚嫩的臉龐上，那隱藏在青紫的掌印頓然清晰起來。

“……”

蘇陌摸了摸長褲，將手藏進了褲兜里，接著又不大習(xí)慣地抽出拽了拽褲管。不自然的靜默持續(xù)了一陣之後，蘇陌抬眼沖著眼前不茍言笑的漢子笑了一下，接著像是從心里哼出長長的一口氣，仰頭對著章偉國輕道：“那我走了?！?/br>
少年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絲哽咽。

在章偉國聽清之前，蘇陌側(cè)身快步地離開了原處，那削瘦的背影倉惶得像是急於逃離這個地方。

白長博於窗前負手而立，若隱若現(xiàn)的簾子之後是白公館的大門以及延綿而下的山路。

少年的身影逐漸形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黑點，凝結(jié)在周圍的景色里。大門開啟了一小條細縫，蘇陌回過了頭。

回頭有時候不是因為不舍，而是等待挽留。

邱律師將散落在地上的紙張集齊，直起身瞧著白長博，帶著一絲勸慰的語氣道：“白爺，令公子雖說是荒唐了點，不過……”

“如果只是要說這些，那你可以離開了?！卑组L博從抽屜里取出了煙，點燃後緩緩地坐回了沙發(fā)上，哼出一口淡煙，合眼擺手道：“……同樣的話我聽得夠多了，不少你這一次。”

邱律師自知觸到了白長博的底線，便知趣地就此打住，偕同助理一塊離去。

白長博又吸了一口，兩指夾著煙，輕輕地抖一抖。這煙，他也戒了一些時候了，因為答應(yīng)了婷婷。

坦白說，他也理解自己有些偏心過了頭。但是他從來不去掩飾什麼，就像他對蘇陌的厭惡，以及對女兒偏愛。

當年，白長博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血緣這種東西真的假不了。找了十幾個專家統(tǒng)統(tǒng)驗了一遍，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就算想假也假不